太阳藏进蓬松厚实的白色云朵中，给它们镶上一道淡淡的金边；蔚蓝色的天空下是错落有致的橘红色屋顶以及涂抹了白灰的砖石墙面；铺满缟玛瑙的街道蜿蜒向前，路旁点缀着一簇簇象牙红，甚至连两边房屋的露台上也摆满了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鲜花。
米兰妮在斗篷里环抱双手，不紧不慢地沿着街道向前走，长筒靴的细高跟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迪亚斯牵着白色母马紧跟在旁边，他披着一领深灰色的绒布斗篷，又大又深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能省去不少麻烦。米兰妮瞟了一眼身边的“仆从”，嘴角露出微笑。
随着街道又一次拐弯，一座同样红顶白墙的城堡赫然出现在前方，巴克慕斯伯爵的旗帜在门楼两旁迎风飘扬，红白条纹相间的背景上是一个环绕着翠绿藤蔓的金色花环。
米兰妮领着迪亚斯走到吊桥边，站得最近的两名卫兵长戟交叉拦住他们。
米兰妮微微皱起眉头，伸出右手掸了掸肩上的灰尘：“我要见伯爵大人。”
“报上姓名和来由！”左边的卫兵粗声粗气开口，他身材壮硕，脸上的络腮胡乌黑浓密。
“带我去见伯爵，你自然会知道。”米兰妮坚持。如果伯爵提前知道是我，肯定会把和恶魔有关的一切线索藏起来，那样可没法撬开他的嘴。
“你说啥？故意滋事吗？走开走开！”大胡子卫兵恼怒起来，冷不防推了米兰妮一把，女法师踉跄后退，被迪亚斯及时搀住才没有摔倒。
“看来你想和我比比谁的火气大？”米兰妮狠狠瞪着大胡子，伸手解开胸前斗篷的银扣，迪亚斯赶紧上前将她脱下的斗篷接住。
“哈，你这女人！”大胡子扛着长戟一脸轻蔑地走近两步，弯腰把脸凑过来，“再敢顶嘴，我保证你会一屁股坐……哇啊……”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下巴上的络腮胡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簇火苗给点燃了，火势迅速向他左右脸颊扩散。
其他几名卫兵急忙冲上来帮忙，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为大胡子灭了火，但他的络腮胡已经被火燎去大半，只剩下一些半焦的边角残余。
米兰妮余怒未消，重新将双手抱在胸前：“很好！现在他看着顺眼多了！”
“你……你刚刚用了魔法？”大胡子鼓着眼睛问，同时伸手不停在两边脸颊摩挲，似乎在对胡子的受损程度进行评估。
米兰妮微微偏着头，朝对方轻轻一笑：“还想尝尝？”
另外几个士兵互相交换眼色，其中一个快步跑过吊桥报信去了，很快便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来。他和其他卫兵一样穿着被红白两色斜分的制服，不过多了一领绣着花纹的披风。
男人快步走到米兰妮面前，露出礼貌的笑容，向她微微鞠躬：“卫队长亚尔向您致歉，尊贵的女士。”
“终于来了个懂事的。”米兰妮微笑起来，向亚尔点头还礼。
亚尔开口询问：“听说女士想见伯爵大人？”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伯爵大人欢迎任何来访的法师，请随我来！”
亚尔说完带头走上吊桥，几名卫兵老老实实在两边列队站好。米兰妮偏偏脑袋示意迪亚斯跟紧自己，当她经过大胡子身边时，又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如果放在几十年前，我非把他烧成烤猪不可。
亚尔带领他们横穿外部堡场，堡场左侧是一大片训练场地，有几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在练习徒步战斗；堡场右侧则是一排低矮的房舍，其中包括了马厩和铁匠铺，不时会有打铁声和马儿的嘶鸣声传来。他们紧接着穿过又一道大门进入内堡区域，恢弘精巧的城堡主楼就在前方，但亚尔却领着他们拐了个弯，朝东北方向的一座圆形塔楼走去。米兰妮感到疑惑，她回头看了看迪亚斯，年轻人用手将兜帽掀起一点点，目光同样充满困惑。
“亚尔大人，”米兰妮打破沉默，“恕我冒昧，我想伯爵肯定不在那塔楼里吧？”
亚尔稍微放缓脚步，侧过头露出标志性的礼貌笑容：“不在，女士。”
米兰妮的步子慢得几乎要停下来：“那你带我去干什么？”
亚尔停了下来，微笑着一边比划一边解释：“按照伯爵大人的吩咐，想要见他的法师必须先经过门德斯大人筛选。”
“筛选？这可真是冒犯到我了。”米兰妮两手叉腰，扬起眉毛，“或许我该再烧点什么？”
“抱歉，女士，这是规矩。”
“好吧，好吧！筛选，那就筛选吧！”米兰妮放弃了进一步争辩，无奈耸耸肩。报出名字就能免去这些麻烦，但还不是时候。
亚尔微笑着点头，带领他们继续向前。
米兰妮有意放缓脚步，和迪亚斯肩并肩走到一起，压低声音问：“门德斯是谁？”
“伯爵手下最受宠的廷臣，”年轻人在兜帽下轻声回答，“他把持着好几个关键职位，而且也是个相当厉害的法师。”
恶魔召唤师，米兰妮在心底纠正。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心里已经大概有数。
塔楼门口有两名身披锁甲的高大卫兵把守，见到亚尔后其中一个主动将门打开。米兰妮示意迪亚斯在外面等候，自己跟着亚尔走了进去。螺旋状的石梯引导他们一直向上，最后来到宽敞明亮的最高层。一个身穿红袍，留着灰白短发的男人坐在靠窗的长书桌后，正在埋头专心书写，他身后靠墙放置着一排挤得满满当当的书架。
“门德斯大人！”亚尔走近书桌禀报，身板挺得笔直。
“嗯？”门德斯并不抬头，手里的笔丝毫没有放慢的意思。
“有个法师想见伯爵大人。”
“哦？”门德斯终于停下了笔，抬头准确找到米兰妮。他大概四十来岁，颧骨微高，一双棕色眼睛并不算大，但目光中透露着精明。他静静和米兰妮对视一阵，然后轻轻将笔放下，身体悠闲地向后斜靠在椅背上，“伯爵很忙，你必须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米兰妮微笑着走近几步：“很遗憾，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门德斯眉头皱了皱，身子重新坐起来，左手轻轻摸着下巴：“还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无意冒犯，”米兰妮耸肩，“但我的确需要见到伯爵。如果您能帮忙通报，我将感激不尽。”
“我凭什么要听你指挥？”门德斯重新靠回椅背，微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米兰妮，“更何况你还没通过我的测试，不是吗？”
“如果所谓的测试能让我见到伯爵，那没问题。”米兰妮好整以暇地退后两步，一只手叉着腰。
“那就如你所愿。”门德斯两手撑着桌缘慢慢站起来，同时朝一旁的亚尔递个眼色，卫队长微微鞠躬，然后大步离开。
米兰妮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看来这将是我见过的最简单粗暴的测试了。”
“你胆子不小，看来有些来头。”门德斯目光灼灼，“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聊几句。”
“你想和我聊什么？”
“你的身份来历，还有来意……说出来，或许用不着伯爵，我就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丽萨，我希望丽萨获得自由。”
门德斯眉心一动，眼中闪过寒光：“迪亚斯让你来的？”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奴，需要多少赎金我愿意付。”米兰妮试探对方。
门德斯沉默不语，紧盯米兰妮的同时思考着什么，然后重新开口：“你就知道这些？”
“不然呢？”
“你骗不了我！”门德斯缓缓抬起右手，双眼逐渐变成深邃的紫黑色，里面好像藏着两个缓缓旋转的诡秘旋涡。
“读心术？”米兰妮严阵以待，摆出和对方几乎相同的姿势，“看来测试开始了。”
门德斯低喝一声，目光紧紧锁定米兰妮，女法师感到呼吸顿时凝滞，思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立即集中精神抵抗这股力量，同时毫不退让地迎上对方的目光。片刻之后，门德斯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下，米兰妮的呼吸一点点恢复顺畅，头脑中的紧握感也逐渐消失了。
就这点程度，我还高估了他。米兰妮在心中下了判断，随即将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紧逼过去。让我把他脑子里的想法全翻出来瞧瞧。在她毫不放松的逼迫下，门德斯的颤抖更加明显，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他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
对，就这样，让我瞧瞧你心中的小秘密。
“门德斯大人！”亚尔的声音猛然响起，女法师不得不立刻中断和门德斯的精神联系。
门德斯如释重负，大口喘息着坐回椅子，用有些恐慌的眼神瞟了一眼米兰妮。女法师目光一瞥，发现亚尔正惊愕地看着她，她立即装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样，摇晃着后退几步，然后弯下腰，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事到如今还是给门德斯留个面子，毕竟这是他的地盘。
过了半晌，她才听见门德斯仍然有些虚弱的声音：“什么事？”
“伯爵大人有……有信传回来。”亚尔的话在中间顿了一顿。
米兰妮抬头，看见卫队长凑到门德斯耳边低语了几句。
门德斯听完后示意亚尔站在一旁，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米兰妮：“女士，请表明你的身份，我会派人向伯爵报告。”
还不到时候，米兰妮心想。她站直身子，嘴里回应：“请告诉伯爵，就说有个老朋友拜访。”
“原来你认识伯爵？”门德斯挑起眉毛询问，然后有意无意低头审视桌上的羊皮纸。
“认识，”米兰妮承认，“至于我是谁，暂时不方便透露，请你谅解。”
“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门德斯重新抬头时已经换上一副热情友善的笑容，他再次站起来，“伯爵去了摩特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在这之前，无论如何都请您耐心等待。”
“伯爵不在这？”米兰妮的声音难掩失望，“我得等多久？”
门德斯看了看亚尔，然后回答：“两天左右。”
米兰妮点头：“那我两天后再来。”
“当然没问题，”门德斯笑容可掬，“您这两天的食宿我会代表伯爵妥善安排，如果您允许的话。”
米兰妮以微笑回应他：“那再好不过，谢谢您的善意，门德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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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心术，暗系魔法的一种，通过与目标建立精神联系从而读取目标的思维甚至记忆……施展读心术时施术者和受术者同样脆弱，很容易受到来自外界的袭击——《艾尔-洛卡法师入门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