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过，在我有生之年的时候还能够出这婆娑炼狱的，就在润玉上次质问我后不久。
就像长期处在黑暗中的人见到阳光一样，不适应，十分的不适应。
我的手上还带着镣铐和枷锁，被天界的无名小卒推搡着出了婆娑炼狱，一瞬间就那样暴露在阳光下。我猜，这个小卒是新来的，新到还没有告诉他，婆娑炼狱的最深处关的到底是谁。
不过，都无关紧要了。我现在只是一个“罪人”。
天界的阳光从来都不是温和的。阳光照在我身上的那一刻，炽热的让人差点被灼伤，刺眼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他们把我推到了诛仙台的天柱之下，又把长长的铁链绕到了天柱后面，然后把我推了上去，接受“审判”。
“罪仙南谣你可知罪？”天帝润玉依旧是那副我讨厌的样子，端得高高在上，一副悲天悯人为了六界众生的样子。可是翻来覆去的这几句话，不就是正在为了他的姘头锦觅开脱吗？
润玉，你可记得你初上天宫时的样子？你可还记得你自己和旭凤在南谣六千岁生辰时许下的诺言？
兄妹三人永远亲密无间，兄妹一心。
现在，去特么的永远！
“我犯了什么罪？”我笑着反问他，就像先前很多次那样，血腥和苦涩在舌尖蔓延。
他还是没有接我的话，只是让缘机仙子上前照本宣科，念着我的“罪行”。
第一条，和穗禾同流合污，谋害水神锦觅。
第二条，心生魔念，挑起天魔大战。
第三条，枉顾天规法则，企图复活太微和荼姚。
.......
我微微低下头，及腰的长发遮住了我的眼睛，神色看不真切。我不过是被他们推出来冠冕堂皇顶罪的替身，是那块遮住天界皇族秘辛的遮羞布，仅此而已。
天界的小殿下南谣，是先天帝太微和先天后荼姚的嫡次女，因为是小女儿，所以受尽了夫妻二人的宠爱。即使在其他方面他们做的不对，但对南谣的父母慈爱是真的，将近万年的亲情也是真的。纵使天界的其他人父母亲情淡薄，也并不代表南谣如此。
南谣为何要向锦觅下手，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的母神荼姚罢了。南谣又为何要复活太微和荼姚，不过是因为他们是她的父母罢了。
除却这两条，南谣都可以认，但其他绝对不认。挑起天魔大战什么的，更是莫须有的欲加之罪。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微微仰头，眯着眼看向高台上的润玉。他依旧是那身雪白的衣裳，不染纤尘，清风皓月的孤高，可惜了，也是个眼瞎的心盲的。说真的，我一点都不觉得润玉身世可怜，说我母亲杀了他母亲，他就黑化了，害死了我的母亲，我母亲是罪有应得。
我不觉得。
恰恰相反，如果没有我的母亲荼姚，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应龙润玉。润玉的生母是个疯子，她磋磨了润玉一整个童年，若是没有我母亲荼姚带他上天界，他可能如今不知道死在太湖的那个小角落或是真正成了一尾锦鲤，哪还有如今的威风。
他说，我母亲带他上天界是为了利用，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我的母亲摆脱他那个变态的生母呢？毕竟浮梦丹是他自愿服下的，我母亲也没有对他隐瞒浮梦丹的功效，怎的最后就成了哄骗了呢？
还有旭凤，我想着母亲至死都念着他，可他却在和仇人的女儿卿卿我我，母亲心寒了吗？旭凤，真的对不起他的名字啊。他念着除了亲人以外的所有人，怀揣着圣父的情怀，说是光正伟大赤子之心，可是他这样的赤子之心又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呢？
还有锦觅、月下老狐狸、彦佑那条蛇，全是被恋爱糊了脑，什么都不管不顾。也是挺可笑又挺可悲的。
我垂下了眼睑，嘲讽似的笑笑。
润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警惕着握紧了。我想耸耸肩，刚一动才想起我的琵琶骨在不久前就被润玉命人刺穿了，美名其曰怕我反坑。那我还真谢谢他这么看得起我。
我眉间的魔神印记逐渐清晰，眉眼间也逐渐染上了黑气，不过不关心我的人，所有人都没发现。
空气在缘机仙子念完之后一瞬间的安静下来。我知道，他们都在等我，等我认罪。
“我认。”我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又一次被推下了诛仙台，凌厉的罡风在我身上又添了几道口子，即使化为了我的原型金翅凤凰也是不能抵挡的。
既然如此，就彻底成魔吧。
最后的意识，使我落入了一处温热的泉水中。
我没死，还活着。
或许这就是祸害遗千年吧。昏迷前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