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一小客栈内。
身材矮小干瘪的中年男子在一年近花甲的老头身旁坐下,伸出脏兮兮的手便从桌上抓起几粒花生米送入嘴里。老头嫌恶的瞥他一眼,他却如同没看到一般,又拿了几粒不说,还享受的咂了砸嘴。
“张三我跟你说,我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叫张三的老头明显不给面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没兴趣。”
“不可能,你绝对感兴趣!”
“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消息。”
王麻子嘿嘿笑了两声,一副十足的市井无赖的猥琐模样:“据说四国中最为强大的西凉离亡国不远了!瞧你那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就说你感兴趣吧!”
王麻子猥琐一笑,扯出了满脸褶子,绿豆小眼眯成了缝,叫人寻不到踪迹。
张三连忙捂住他的嘴,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注意后才放开。由于生气,老脸几乎都皱在了一起:“你小声点儿,用你那猪脑子想想,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么?要是被有心人听去,治你个挑拨两国关系之罪你就有得哭了!
你死倒不要紧,可千万别拉上我!”
“怕什么,瞧你这出息,天塌下来老子帮你顶着。”王麻子嫌弃的撇了张三一眼,一副“你不是爷们儿的表情”,复又说到,“这西凉老儿不是死了么,按理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再立个新帝就是了。可偏偏问题就出在这新帝身上……”
说到这关键所在,王麻子却生生停了下来,张三被这天下大事引起了兴趣,不耐烦的推了推他:“这新帝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卖什么关子啊!”
王麻子一脸贼笑,将右手伸到张三面前,用拇指和食指摩擦着:“这说也不能光说,说多了口干,你总得赏点儿解渴的钱吧!”
“都是街坊邻居,几句话的事儿你倒还与我做买卖,丢不丢人?!”张三嫌恶的看着王麻子。
奈何后者脸皮太厚,未曾流露出不好意思不说,反倒笑容灿烂:“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张老头你儿子出息,也不缺这几个钱,别这么抠嘛。”
张三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面子,这王麻子竟是说他抠,依他的性子,就算没钱也得借钱来给他。这不,张三将手伸进怀里,不情不愿的掏出两枚铜板丢王麻子手里。
见到银子,王麻子顿时乐开了花,心满意足的将钱揣怀里,呡了口小酒,又继续说了起来。
“话说这位新帝,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也不是满腹才华的文弱书生,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丫头来头不小,听说是皇帝与已逝皇后商洁的女儿。西凉皇帝对商皇后的宠爱天下皆知啊,连宫殿都能以她的名字命名,做出这事儿也不足为奇嘛。
可是这一个黄毛丫头能干什么呀?!安分点,再家里绣绣花生娃娃多好啊,突然把这万里江山万千百姓交到她手里,也不怕把她给吓尿了!我看啊,这西凉皇帝是老糊涂了!”
王麻子越说越激动,不自觉的就将大腿拍得红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张三瞪他一眼,满脸的不耐烦,“给你钱不是让你说这些废话的,还不快点把接下来发生的都告诉我!”
王麻子撇撇嘴,在心里将张三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几遍,脸上却硬是挤出讨好的笑意。
“这女娃当皇虽前所未有,但多做几次心里工作也勉强可以被世人接受。然而就在登基之日,她却留下一封退位诏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对帝王之位都这么儿戏,你说是不是国之将亡的前兆?”
张三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却有些怀疑:“小道消息……可靠么?”
“那当然!”王麻子瞬间底气十足,一副小人得志的骄傲模样,“要知道,我表姑的大舅的三姑婆的孙女儿的侄子的邻居可是西凉皇宫里的公公,这消息绝对可靠!”
“砰!”的一生,张三拍桌而起,吓掉了王麻子夹菜的筷子。王麻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诶,老张,你要干嘛啊!”
“简直胡闹!”
张三自认为是个高级知识份子,当以关心国家大事,心系黎民百姓为己任。听了王麻子的话后,不免怒从心来,拍桌而起:“这等小儿,把皇权视为何物?想取就取,想丢就丢!把‘国富民强’的帝王责任放在哪里?把西凉百姓,天下苍生又放在何处!
若有哪天西凉破败,我定要写本书记录她的恶行。告诉西凉的百姓,他们的安稳是被葬送在谁的手里!她该受尽万人唾弃,该遗臭万年,死后也该堕入阿弥地狱,以此来救赎今生的过错(此处省略一万字)……”
张三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那声音简直如雷贯耳,扰得不少客人饭菜还未吃上几口便扔下银子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这位客官,大声喧哗可是要罚银子的。”
清脆的女声格外动听,未见其人但闻其声便勾得一众大老爷们儿的芳心噗通噗通跳得好不欢快。而不经意间瞥到那张脸时,无论男女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冷气。
骂到兴致高涨处被打断,张三面色不爽:“老子有的是钱!”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却免不了有些装阔的嫌疑。
张三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俨然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略微有些狰狞可怖。他本打算在打扰他的后生晚辈身上泄心头之火,嚣张气焰却在转身的瞬间熄灭。
那女子嫣然巧笑,美眸犹如映于幽潭的一弯明月,明亮却不失深邃。红衣加身,衬得皮肤愈加白皙,宛若燃烧的火焰,却无端使人甘愿化作飞蛾。
南湘这偏远小镇哪里能见到如此绝色美人?
张三只觉鼻头一热,伸手一摸,竟是满手鲜血,不由得涨红了一张老脸,连忙抬手用袖子在鼻子下方胡乱擦着。
王麻子吐了口唾沫,呸,色老头!
绿衣女子忍不住摩拳擦掌,呸,为老不尊!
红衣女子轻笑几声拉回了众人的神智:“若我没有听错的话……老头儿你是说你有钱么?”
张三背后莫名起了层冷汗:“……是……”
“那好,给我五十两。”
“我干嘛给你五十两?!”
张三吓得连声音都变调了,张嘴就要五十两,不会是打劫的吧!
红衣女子笑容依旧:“当然是饭钱。”
“什么饭花得了五十两?!”张三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开的是黑店吧!”
“没错,这就是黑店!”红衣女子不知从哪儿拿出把菜刀,“砰”一声砍在张三的饭桌上,“有钱拿钱,没钱的话……你说是先剁手呢还是先剁脚呢?”
“咚!”张三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土黄色的额头上已布满薄汗,“我……我可不怕你!你……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红衣女子笑得格外灿烂,她弹了弹菜刀,“本姑娘手里的大刀就是王法!钱财乃身外之物,老头儿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该怎么抉择。”
“我……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儿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没钱很简单,”红衣女子打了个响指,一旁的绿衣女子便将一张黄纸放在她手里。她粗略浏览一遍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又看向裆部已淌出可疑水渍的张三,右手托着下巴作出一副苦思的模样:“让我想想,是以命相抵好还是以身相许好呢?”
以身相许?
听到这里,无人再有看戏的兴致,不少壮汉甚至想高呼:“美人儿,不要这么想不开!”而身为当事者的张三鼻血再次汹涌而出,大有不流干誓不停止的气势。
“啧啧。”红衣女子咂了咂嘴,“看来你已做出了选择,来,在这儿签个字画个押吧。”
张三麻利的蘸着鼻血签字画押,洛长歌确认无误后便胡乱折叠几下塞到身旁一油光满面的男子手中:“掌柜的,卖身契收好了,这老头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张三懵了,掌柜的傻了,看客却都笑了。
张三声音尖利刺耳:“你不是掌柜的?”
红衣女子笑得无辜:“我有说过我是掌柜的么?”
众人愣神之际,红衣女子一掌拍在破木桌上,将嵌入桌面的菜刀震入空中却又不损木桌分毫,力道恰到好处。她颇为轻松的接住菜刀,临走前还不忘刺激一句:“老头儿,你就在这儿洗一辈子盘子吧,不用谢我。”
张三已然气急败坏:“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如此戏弄老夫,当真是有人生没人教的么?!”
闻声,红衣女子停下了脚步,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却未及眼底。只见她右手一挥,张三只觉有强风擦耳而过,先前还捏在她手中的菜刀已不知何时深深插在他身后的柱子上,刀刃与他脖颈的距离,不足一寸。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不复先前的嬉皮笑脸,此刻红衣女子眼里只有冷意,“若是活腻了便早早的告诉本姑娘一声,本姑娘保准立马送你归西。”
“你……你……”张三一张老脸都拧在了一起,“你”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你倒是说啊,我怎样?”红衣女子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望着他,“本姑娘最近倒是无聊的紧,你若是是想报仇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记住,我叫南宫乐央。”
绿衣女子摇了摇头,这丫头就喜欢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这话无疑是颗巨石,砸向无波无滥的水面,激起了圈圈涟漪,久久不复平静。张三这才明白了自己撞到了哪尊大佛,先前的嚣张气焰尽数熄灭,正思虑着要不要上前恳切的说几句道歉求饶的话。
一眨眼,哪里还找得到那嚣张女子的身影?
那红衣女子确是洛长歌无疑,但身为西凉储君她为何会无故出现在南湘?来龙去脉,还得从登基当时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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