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会圣女令的结果如何?”林序破天荒地开口问他寻花问柳的结果,原本在他看来事情应该是毫无悬念的,不过看到悦宁一脸郁卒,让他有了兴趣出声相询。
悦宁瞪了他一眼:“别把本王比成那些无所事事的浪荡子。”悦宁的女人缘向来不差,但说到讨女孩子欢心的经验,实在是少得可怜。且不说其身世才华,光是凭着他俊朗出挑的外表,便足以迷倒一大片芳心。哪次不是那些女子对着他献殷勤的?可惜这次,他的魅力似乎真的打折了。
“序,之前得到的消息有误,这小姑娘绝不简单。”
“哦?她还有三头六臂不成?”林序调侃道,自那日远远一见,他亦觉得她与众不同,只是不曾在意。
悦宁正色道:“她似乎精通六艺,这说起来并不奇怪,毕竟她对那样的地方长大,青楼女子才艺比一般世家女子更为精湛也不足为奇。可你几曾见过见到我还能那般波澜不惊的女子?”
林序又笑。
悦宁轻咳了一声,恼怒道:“本王不是指她不曾对本王起什么心思。她打一开始就知道本王的身份,却那样不卑不亢,这不是很奇怪么?”与其说是不卑不亢,不如说是不在意,她甚至都没有被挟持之人该有的惶恐。
林序玩笑道:“王爷可知,女子惯用的一种手法叫‘欲擒故纵’?”
悦宁摇头:“本王断定,她绝对不是。”心机深重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清澈的一双眼睛?
诚王在朝中的口碑向来不差,人气甚至比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看来人总有弱点,有人喜权,有人爱财,有人重名,有人仰慕美女,便是清廉耿直之辈也不免有喜欢的字画诗酒。人总是不脱七情六欲,他便是这样投其所好,博得绝大多数人的好感,心甘情愿地供他驱使。只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他竟找不到丝毫的弱点。
初始把她丢在琉璃水阁,想以富贵来动她的心。那里虽不是金雕玉砌,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里的东西不管哪一件都价抵万金。再加上奴役任凭驱策,他就不信这一个小小的侍女能对这样的泼天富贵不动心。这小丫头也是识货的人,件件的东西都能说出历,可她夸赞过便丢在了脑后,只当是寻常物件使着。
面对成群的奴仆,她当用便用,显见得也是被伺候惯了的,可她并不盛气凌人,还和所有的奴婢都打成了一片,若不是茜袖盯着不知会被套出多少消息去。
满桌的山珍海味她只略动动筷子,竟然让人看不出她喜欢什么菜色。满柜子的衣裳不拘什么颜色,她只拣穿着合身方便的,那首饰什么的也是把完把完就随手丢在一边。
只有一直在富贵中养成的女子方有这般的气度吧!这也让他有了亲自看看她的兴趣。面对他那么明显的示好,一般的姑娘不都会羞答答地低头脸红心跳的吗?
可是……可是,这个小丫头只是笑得一脸的天真,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对他说他笑起来跟她家的爷一样好看。那样清澈的眼神让他都差点鄙弃自己的卑鄙无耻。
那个楚三少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宝贝啊?
他们却是不知,楚兰若那人最是挥霍无度,楚家本就富可敌国,他用的东西哪样不是最好的?蔷薇见识得多了,自然就习以为常了。何况在小园那样的地方,任何喜好都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地方,自然要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再者,蔷薇天天对着楚兰若那只妖孽,要向让她对美色动心,更是难上加难。
此时,茜袖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爷,不好了,施诗姑娘到水阁去找蔷薇小姐了,奴婢拦也拦不住,您快去瞧瞧。”施诗是县令的女儿,因其直肠子的个性,悦宁向来偏宠,性子未免骄纵,乖巧的蔷薇必定会吃亏。
悦宁却是笑道:“不急,看你这一头一脸的汗,先下去擦擦吧!”
“可蔷薇小姐那边……”
“我自有分寸。”
茜袖点点头退下了,她是悦宁的贴身侍女,向来最是伶俐,马上就想到了悦宁的意图。这半个多月以来,蔷薇小姐表现得很好,可这样的表现也太好了一些,简直是油盐不进,对于一个女人,王爷素来不愿多花心思,想要她的忠诚,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把她收入后院。而现在,王爷就是要让她明白,在这里,只有依附着他,她才能过得好。
想到天真可人的蔷薇小姐要禁受这般敲打,她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遇到了蔷薇,事情总是会发生意外的。才过了盏茶功夫,施诗就红着眼睛跑进来告状:“王爷,您要为我做主,那个蔷薇,她,她真是欺人太甚了。”
施诗抽抽噎噎地道:“她不仅讽刺妾的出身低微,还出言侮辱妾身。”
对后院的女人,悦宁并不放在心上,耐心却是不错的:“怎么回事?”
施诗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妾身敬她是客人,好心拿了几块亲手绣的帕子送她,她却拿了把宫扇,说那是孤孰最顶尖秀娘的绣品,千金难求,讽刺妾的绣工难登大雅之堂。妾给她看爷新赏的金钗,她却指着花瓶里的琉璃梅花说那个更值钱,妾既然……既然不嫌沉重,为何不把那个簪在头上。王爷……她怎可如此,您一定要为我做主。”
她气愤难平,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却也叫人听出了个大概。
茜袖掐着手指忍住笑,因施诗姑娘出身不比其他人,进了王府后极力表现得端庄贵气,最是喜欢华丽的衣裳和钗饰,现在却被蔷薇戳中了软肋,怪不得气成这样。
悦宁柔声安慰了几句,把她哄了下去,差人叫过蔷薇房里的小丫头青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儿倒是口齿伶俐,一五一十地道:“施诗姑娘来的时候蔷薇小姐正央绿歌姐姐帮她打根络子,施诗姑娘讽刺蔷薇小姐粗鄙,连最简单的女工都不会。蔷薇姑娘说凡事都是讲求天赋的,她素来愚笨,没有做女工的天赋。施诗姑娘又说不会女工的女子注定福薄,上不得台面。蔷薇小姐就说手上的团扇是孤孰顶级的绣品,‘我没有福气学会女工,却有福气用。姐姐若有心,不妨拿去学学’。”
“施诗姑娘说王爷的后院都是她在打理,蔷薇小姐说,‘原来姐姐是管家,真是失敬’。”
“施诗姑娘说她是王爷最喜欢看她跳舞,问蔷薇小姐可会?蔷薇小姐说‘我于歌舞一道并无涉略,倒是姐姐头上的凤钗璀璨夺目,叫我想起写意楼里闻莺姑娘名动天下的“火凤凰”一舞,姐姐可会?’”
不用说,也知道施诗是在向蔷薇炫耀她的舞技了。蔷薇更绝,并不正面回应,只拿她跟一个青楼女子作比,还问她是否比得上那个青楼女子。想必施诗鼻子都快气歪了吧?
林序望了悦宁一眼,笑道:“想必施诗姑娘十分生气了?”
青儿点头,却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是呀,施诗姑娘气得直跳,说那支凤钗是王爷赏赐,骂只有蔷薇小姐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子才有眼不识金镶玉,即便住在琉璃水阁那样的地方,也依旧上不得台面。还说头上的发簪是最普通的碎珍珠,如此不通打扮,出去只会丢王爷的脸。蔷薇小姐……”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掩着嘴巴笑了一下,接着道“蔷薇小姐指了指大花瓶里的那株一人高琉璃梅花说,既然最贵的就是最好的,施诗姑娘出门,不如把那株大梅花扛在身上,必定十分给王爷争脸。”
这下连悦宁都止不住笑了,确实,那株琉璃梅花是整个琉璃水阁里最值钱的东西,那个丫头倒是识货。
青儿见悦宁并无不悦,方才继续道:“施诗姑娘气得想要打人,蔷薇小姐房里伺候的都是爷院子里的人,她手下的几个丫头不敢动手,蔷薇姑娘说她别的本事没有,打架却是从小打到大的,问施诗姑娘要不要试试。施诗姑娘就气跑了。”
悦宁哭笑不得,他原本是故意怂恿施诗去敲打蔷薇,没想到才一个回合就铩羽而归。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谁在敲打谁呀?
林序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桌子,缓缓道:“这个小丫头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啊。”
悦宁摇头笑道:“你若是见了她,就绝对不会相信她是那种心机深重的女子。”
林序沉吟:“看起来没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
悦宁笑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矛盾的女子。”明明是那样的天真可人,却能总能不动声色地挡回他的意图,让他这个在朝堂打滚惯了的人都感到挫败。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楚家那个草包少爷的侍女,又丝毫不肯掩饰自身的才华。她后来居上,咄咄逼人让骄纵跋扈的施诗下不来台,跟她相处了不到几天的丫环们言语中却都回护着她。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你不会是对她认真了吧?”林序蹙了蹙眉。
悦宁哈哈大笑:“你觉得我不该认真吗?”
见到林序一脸的不赞同,他调侃:“序,不要总是如此紧张兮兮。我不好好地做场戏,那个小丫头又怎么会相信呢?”
林序自失一笑:“我只是觉得不论是她,还是楚家的那个三少爷,都不是简单的角色,我们不该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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