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府上的丫头巧儿有孕了吧,你再不动手的话,我等得,恐怕她等不得了吧?大皇子如今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这几个月不断有朝臣加入大皇子阵营,趁着我现在心情好……”
初冬的风低低吹过,划着耳边的皮肤,像是崔浩然的催促。
景林咬咬牙,又嘲笑自己骨子里竟然还是害怕孤寂的。怀着一腔愤恨来到东楚,在玄淇身边待久了竟然已经敌友不分,不过是烧了他一封信,竟然方寸大乱到要了灵儿和巧儿。
“呵!还是没能耐住寂寞!”嘲笑了自己一声,见念恩出现在巷口。
迅速的冲过去,还没等女孩儿喊出声,掌风劈到她的脑后,柔软的身体便倒在了景林怀中。
“娘娘,娘娘,慧婕妤……来人呐!”
尖利的喊叫声从御花园传出,一时间巡逻的朱雀军侍卫,内侍宫女围过来一片。
晨婕妤捂着嘴,只会大声喊叫:“不是本宫,不是我,不是我……”
屋里进进出出的宫女手上捧出来的铜盆和巾子全被染成了红色,血腥味浓重得让人犯呕,进进出出的婆子和太医满头都渗出细密的汗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慧婕妤的贴身侍婢,当时又在现场,怎能不知?”
金华面如死灰伏在地上,惊吓得说不出话。问话的禁卫军中郎目光似是要吃了她,金华咬牙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当时晨婕妤、慧婕妤让奴婢退后几句侍候,所以看得并不很清楚。”
“晨婕妤?”皇帝端坐在旁听着问话,见金华提到郭黎晨,不禁一皱眉头,“你是慧婕妤的侍婢,怎么会听晨婕妤的吩咐?”
“回禀皇上!”
赵太医抹着额头的汗匆匆从屋内跑出,已经是三个时辰的连续劳作,赵太医快六十的年纪,早就已经站也站不动,走也走不快了。所以他这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再加上边走边擦汗的动作和灰暗的表情,让周围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忽听得后殿传来一阵清亮的婴儿啼哭声,皇帝的面色才略略缓和了些。
“快说!怎样了?”杨明宇几乎是从座上站起身来握住赵太医的手臂问的话。
赵太医站定稳住了劲,又听得那婴儿的哭声有力,还不忘行了礼才跟皇帝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慧婕妤生了,是个小皇子!只是……”
皇帝听得是个皇子,高兴的手都跟着微颤了起来,他不敢相信,方才若是玲珑真跌入了荷塘,会是怎样的景象,但又听到太医说“但是”,眉头不住得又皱了起来。
朝太医狠狠地剜了一眼,杨明宇催促道:“有话快说!”
赵太医刚站起来复又跪下说道:“只是,微臣无能,婕妤能平安产下皇子,确实是因为平日里保养得宜,又得上天庇佑。只是婕妤这身子……唉!”
“婕妤身子如何?”要不是太医刚救了小儿子一命,他这说话的方式都够杨明宇将他拉出去砍上三回。
“婕妤本就该这几日生产了,却不想因受了惊吓,这孩子是难产而出,婕妤身体虚弱的很……刚生产完便昏了过去,如今奴才靠千年参给婕妤吊住了命,却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其实玲珑本该这几日生产这话倒是不假,受了一点点惊吓也是真,可是她可不同于东楚那个年代的其他妇人,生个孩子能要了她的命。从小她就和朱玉轩和程祥在陈亦卿的训练下,日日跑圈做平板支撑那些健身的招数。
而且进宫后,玲珑发现虽然比才华和容貌她或许不如其他的秀女,但是论身材,她身上紧致有弹性,可以说脱了外衣,她比别人都要有自信。即便是在孕中,也没落下每日饭后散步的习惯。
所以这孩子确实因为羊水破的不是时候让她受了点罪,却不至于让她吃了千年参还不醒的道理。而太医后面的话,则是收了香穗的好处,跟着香穗学来的说辞。
见杨明宇听完便急匆匆的往后殿去了,门外一个纤瘦的人微微一笑,绕到后墙脚下,就着殿外水缸里的水,将自己刚干了的衣服又打湿了些。然后趁着殿中忙乱,便往后殿去了。
“我要见皇上,见慧婕妤!”
“是何人在外面吵?”杨明宇刚看过白胖儿子吃奶去了,而立了功的媳妇儿则面色苍白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浓重的血腥味正让他老人家不舒服呢,闻得外面的声音,更是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香穗见皇帝面色难看,低声道:“回禀皇上,是方才救了娘娘的内侍。”
皇帝眼神一闪,便道:“带到外面去,朕亲自审问,莫惊扰了娘娘。”
“你是何人?在哪里当差?又为何当时会在那附近?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杨明宇的眼睛眯起来,目露凶光直直地盯着跪在他座下的常玉。
“是!”常玉拱手行礼,缓缓说道:“奴才名叫常玉,是晨阳宫晨婕妤身边的内侍。曾经因为不小心出言冲撞过慧婕妤,被慧婕妤身边的金华姐姐掌过嘴。后来慧婕妤不仅没有处罚奴才,反而着人送来伤药,是以奴才对慧婕妤很是感激。
近日奴才在晨阳宫伺候时便常听晨婕妤咒骂慧婕妤,今日又听到晨婕妤跟她的陪嫁嬷嬷说什么要慧婕妤好看,说已经买通金华可以嫁祸给这个丫头,又说了一些一尸两命什么的气话。奴才干着活,心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想着跟去看看。”
常玉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皇帝沉着脸,似是乌云压顶,便将身子伏得更低,抖如筛糠,似是受到了惊吓般说道:“可是谁知道……谁知道!唉!”
“但说无妨。”
“是!”常玉顿了顿,继续说道:“奴才躲在假山石后,看着晨婕妤屏退了身边人,又跟金华说了什么,金华便退到了慧婕妤身后离了几步远。奴才隔着假山只看着,却也听不太清她们说什么。没一会儿,晨婕妤大声吵了起来,边吵还边把慧婕妤往湖里推。
当时香穗姐姐又不在,金华在慧婕妤后面看着也没有帮慧婕妤的意思,直往一旁躲闪。奴才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便赶紧跑过去,堪堪拦住娘娘没掉下去,不过娘娘跌坐在了栏杆旁,奴才掉进了水里,好在奴才这一掉下去响动声音大,惊得朱雀军赶来,娘娘才没被害了……”
杨明宇握着桌子上的翡翠玉杯,咬着牙恨恨道:“传令下去,封了晨阳宫,上上下下全部发配去掖牢!金华卖主,杖毙!”
第一次有人因为自己而死,这次常玉是真的开始发抖了,可是这种感觉也不差。常玉伏在地上,唇边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被人劈晕的时候,念恩并未看清蒙面的那个人是谁。再次醒过来时,却是闻到了盖在面上那条手绢上的异香。也不知是手帕上的香味,还是被人劈了一掌的后劲,让念恩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可是好像这种晕眩并不那么讨厌,她还有一丝兴奋,但是身上却燥热得难受。忍不住去扯了一下领口,念恩迷离着试图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将她放在床上,又一阵的晕眩袭来,她连手脚都动不了,却看到那个身影竟是“白无常”。
身边贴着的另一个身体,比她的还要烫,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那人跟结实的肌肉如夏日的热浪般快要把她点燃了。
景林关门出去,念恩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流了下来,而那锁门的声音更是让她万念俱灰无比绝望。
终于能扭动头也能睁开眼了,念恩看清旁边那个才刚刚要醒来的人是“黑无常”。
“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念恩的思绪被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悸动打断,旁边的人一动,她身上那难忍的感觉更像蚂蚁咬一样,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又不能思考。
终于旁边的玄淇醒来,他脸上还有药劲浮上来的潮红,刚才好像是推拖不过,被手下人拉来了画云舫听曲,那歌姬声音很是美妙,但是怎么身侧之人倒看起来那么像念恩?难道是自己的思念在作祟?
玄淇想要翻身起来,却不想这一翻便覆上了温热柔软的身体。他再也忍不了身体传来的躁动,即便知道自己好像中招了,他却希望这个美梦永远也不要停下来。
玲珑从虚无中醒来,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在沼泽中跑了一圈,她只觉得连动动眼珠子都疲惫不堪。
一旁守着的香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见玲珑醒来,旁边的嬷嬷忍不住骂香穗:“姑娘快收起眼泪吧,这月中是不让见泪的!”
香穗慌忙用衣袖擦擦眼泪,给玲珑挤出个勉强的笑容:“娘娘终于醒了,真没想到金华是这样的人,还亏娘娘一直对她那么好……”
玲珑知道张玉桥的计策成功了,她应该开心,可是她又有些害怕。
当初她放弃所有进宫来,既有追逐权利的欲望,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放逐,其实内心深处她不过是不想面对陈亦卿,不知如何面对朱玉轩,那些过往她希望能打碎了埋进泥地,再也不必想起。
老天爷待她不薄,前半生的种种不幸,如今都有至高无上的皇帝替她圆满。但是她终于变成了手染献血的刽子手,甚至沾上了无比信任她的金华的血。
明明是笑,这笑却在香穗看来有些凄惶,何况她眼角还含着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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