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实战演习的日子前一天,子时刚过,小镇居民习惯早睡,虽是快要过年了睡得晚一些,可到了这时候,居民也早就进了梦想,整个镇子除了偶尔一两声犬吠,一片安宁。
临海码头似乎是唯一有人还醒着的地方,码头上只泊着一艘船,一个大眼汉子站在码头上等人,夜里海风凛冽,吹得人脸上生疼,这汉子却是神色木然,全不在意。
海风呼啸,波涛如咽,极像这几日被武峰审问的同伙发出的惨嚎。
“想想你家里人,若是坏了我的事,牛大眼,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武峰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牛大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牙齿紧紧咬住牙关。
他知道自己这回必死无疑,压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干脆抛了爹娘和妹妹远走高飞吧,反正他们一直都是他的拖累,若不是林继祖拿了他们的性命威胁,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远处浓黑夜色中传来细微声响,牛大眼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往码头那边张望,想要向来人告密,一起逃走的念头越来越压制不住。
“咔”,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将他的神智叫了回来——船舱里有一张弩,一直瞄着他的后心。
这一清醒,登时想起每次回家爹娘总是嘘寒问暖张罗着给他娶媳妇的样子,还有小妹,虽不像小时候那样腻着他,却总是暗暗塞给他一双合脚的鞋,牛大眼沉重的呼吸两下,罢了,一条命换三条,值了。
牛大眼不信武峰,他坚持要李敏答应放过他的家人,不知为何,他十分信任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少年,而李敏考虑片刻,不顾武峰几乎当场翻脸,简简单单给了他三个字“我答应”。
一队黑衣蒙面人从夜色中走了出来,牛大眼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能保住家人,和林继祖他们相比,已经是万幸了。
黑衣蒙面人行动迅速,举止轻捷,转瞬之间就到了牛大眼面前。
领头蒙面人高大彪悍,没被面巾遮住的左眉上有一道刀疤,正是那日与牛大眼接头之人,他低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木头呢?岛上的事情都安排好没?”
“木头”便是林继祖绰号,牛大眼按照武峰交代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木头已经上岛,他让我通知你,计划有变,上了船我再细说。”
牛大眼转身带头往船上走,可刀疤眉没有跟上,站在原地问道:“为何突然改变计划?”
牛大眼道:“猎豹临时邀了飞龙禁卫上岛聚餐,今晚定是不醉不休,木头觉得今晚机会更好,决定提前动手,方才岛上已经燃过了烟花,这是一切顺利的暗号。”
方才确实见到临海岛方向隐约的烟花,刀疤眉释然笑道:“真是老天都在帮忙,走吧。”
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临海岛码头,果然无人值守,刀疤眉抬眼观察,临海岛上一片漆黑,只有半山腰的猎豹营地还有零星灯火。
刀疤眉悄声问道:“牛大眼,暗哨都摸清在哪里了?”
牛大眼低声回道:“放心,有条路线只有一个暗哨,已经被木头解决了,我带你们上去。”
刀疤眉回头对手下说道:“只杀不俘,右手臂系带的是自己人,都注意着点,白老大,带着你兄弟在这儿守着船。”
白老大低声应了,刀疤眉冲牛大眼做了个手势:“带路吧。”
牛大眼一马当先,领着刺客走向他们的末日。
白家兄弟看着一行黑衣人远去,白老二低声道:“大哥,我总有些心神不宁,你说今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老大“呸”了一口:“晦气,安排的妥妥当当,能有什么事,我想过了,等这一票大的干完,咱们弟兄拿了钱便远走高飞,再娶个婆娘,生几个儿子,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白老大正畅想未来,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两三个黑影在底舱楼梯口探头探脑,他抽出长刀,上前两步堵在楼梯口:“你们上来做什么?”
“大爷,我们憋,憋不住了,嘿嘿,”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黄脸皮干瘦汉子夹着腿,猥琐笑道。
白老大冷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就在下面解决!”
那黄脸皮汉子没被吓到,谄媚道:“大爷,这下面味儿实在是熏人,我们哥仨到那边尿个尿就下去,不会碍您的事儿。”
白老大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没别的人,其他的船工都在底舱安安静静待着,料想这三个也掀不起风浪,便皱眉让开路:“赶紧去,尿完了就回去,不然剁了你们。”
“哎,哎,多谢大爷!”黄脸皮汉子谄笑着踏上甲板,搓搓手,带着另两个船工缩手缩脚走到船尾,站成了一排。
白老大刚想回白老二身边,忽然听到船尾一声闷响,随即有人惊叫:“大爷,水里,水里有人!”
白家兄弟头皮一麻,互相对视一眼,握紧长刀往船尾跑去,黄脸皮汉子指着船尾下方惊慌叫道:“有人,有人!”
白家兄弟探头朝海里看去,海浪撞击在船舷上激起白色浮沫,却是没看到人的踪影。
“人在哪?”白老二还在四处寻找海里的人影。
不好,常年刀口上舔血的直觉,让白老大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只不过念头刚刚冒出来,便戛然而止——他的脖子给人干净利落的拧断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队长说了留活口。”
黄脸皮汉子胡凯将白老二的尸体放倒在地,低声质问宋毅——宋毅不但拧断了白老大的脖子,又趁胡凯制住白老二的机会,反手将匕首插进了白老二的心口。
宋毅弯腰拔出匕首,在白老二尸体上擦擦血迹,漠然道:“李敏不是我的队长,我只执行头儿的命令,格杀勿论!”
“再者说,处理叛贼,可是我们飞龙禁卫的分内事,你们猎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胡凯还待开口,宋毅却已不屑和他理论,带着另一个飞龙禁卫转头离开:“快走吧,再不回营地,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此刻刀疤眉带着一队黑衣人,已经到了营地,他做了个手势,黑衣人都围了上来。
刀疤眉手指连点,悄声道:“张老五,你们五个留在营外放哨,另外里面有逃出来的格杀勿论。其余人,跟着我,东部那十间屋里住着的便是这次目标,三人一组,一个堵门,两个行动,看我手势行动,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大刀小刀,你俩跟着我,”刀疤眉点了两个身手最为高强的,和他一起去杀高珏高珩两兄弟。
五个在营外放哨的各自找了地点隐蔽起来。
刀疤眉带着其余人马轻手轻脚摸到营房外,他左右看看,人都已经到位,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大刀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刀疤眉紧跟着闪进房内,小刀长刀横卧胸前,守在门口。
房间不大,两张床铺占了显眼位置,被褥隆起,被中人一动不动,刀疤眉与大刀进了房,便各自扑向一张床,毫不犹豫,举刀便刺。
长刀戳进被褥,刀疤眉一愣,这感觉并不是刺入血肉的感觉,他心里一凉,待要伸手揭开被褥,却听得身后房门一声轻响,正要转身查看,却是后心一凉,已经被长剑顶住。
“把刀放下,慢慢转过身来,注意动作不要大,我这两个兄弟胆子小,万一吓到了,给二位身上添两个洞,可就不好意思了。”
刀疤眉手中紧了紧,身后长剑便往前递了一递,剑尖已经刺入薄棉衣,刺破了皮肤,门外已传来了打斗声,痛呼,惨叫,**不绝于耳。
刀疤眉知道大势已去,只得缓缓放下长刀,大刀见他放下了,也将刀扔在了地上,两人慢慢转过身子。
后面用剑指着他们心口的,不过是两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而门口站着的那一个年纪更小,不过十五六岁,眉目精致如画,笑盈盈看着他,手里一把匕首转得如同风车似的寒光闪闪。
刀疤眉瞳孔一缩,问道:“李敏?”
“正是,”那少年点头,对另外两个少年说道,“把他俩绑起来。”
刀疤眉忽然身形微微一动,眼前的高大少年剑尖随着往左一动,却没料到是一个虚晃动作,刀疤眉向右猛地窜出,一头将另一个白脸少年撞开,大喝道:“抓住李敏!”
实战和实战演习之间差了一百个打架斗殴,更何况之前实战演习,面对着这些官二代,飞龙禁卫手下有意无意还是留着点劲儿的,而眼下刀疤眉和大刀可是困兽之斗,这出其不意的一让一撞一扑,田骐和丁仲琅两个不由愣了楞,只这一瞬的时间,刀疤眉和大刀已经扑到了李敏面前。
只不过刀疤眉这回紧急情况下犯了大错——选择错了对象,若是选了田骐或丁仲琅之中的一个,怕是现在已经有人质在手,可他偏偏选择了李敏。
刀疤眉的拳风已经将李敏的发丝荡起,可再也打不下去,李敏手中匕首已经插进了他心口。
刀疤眉一个照面就被李敏放倒,后面大刀胆都寒了,慢慢往后退了两小步,忽然灵机一动,抽出匕首,转身对着丁仲琅和身扑了上去。
丁仲琅没料到大刀又杀了个回马枪,幸亏平时的训练起了作用,完全条件反射的行动,两手将大刀拿匕首的手腕擒住,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大刀右手被抓,左手狠狠一拳打在了丁仲琅腹部。
丁仲琅痛哼一声,弯下腰去,大刀乘机抽回匕首,正要将丁仲琅抓起做人质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的田骐挺剑刺去,刺中大刀左肩,大刀往前一扑,目标还是丁仲琅。
田骐眼底涌起一抹狠意,提剑又刺,这回又狠又准,长剑直接从大刀心口将他刺了个对穿,钉在了地上。
丁仲琅连滚带爬离开血泊,扶着田骐站了起来,两人都是惊魂未定,可没等他们克服第一次杀人的心理障碍,李敏便打开了门:“走吧,外面还有事情要处理。”
“还有五个人不见了,”牛大眼数了数尸体,猛然抬头,“刀疤眉还留了五个人在营外放哨,人呢?!”
李敏武峰脸色都是不好,武峰不等李敏开口,扬声问道:“猴子,怎么回事?!”
绰号“猴子”的飞龙禁卫脸色惨白,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这一小队人马只注意营地里的动静了,压根没发现外面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混账!”武峰甩手就是两记耳光,猴子的脸立刻肿成了二师兄。
武峰又一把攥着牛大眼的衣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殿下藏身的地方,他们知道吗?”
“殿下人在哪?”牛大眼并不知高氏兄弟藏在了哪里,惊慌问道,“林继祖把岛上的地图都画给了他们。”
牛大眼话音未落,李敏已转头狂奔,心底涌起两辈子最大的悔意,她怎么会把至亲之人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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