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解释?”相比之下,泰琳的举止并未流露出丁点恭敬,反而微昂下颚,毫不吝啬着嘲讽的神情,“嘶……你难道看不出我从小就是个戏精?”
“何以见得?”约瑟夫压抑着语调无缝衔接,表示听不到理由不罢休。
泰琳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凝重却干脆的目光又一次打向自己,忽然一个转念,短叹一口,缓缓移开长剑令刀锋直指地面,“你非要听,那可别怪我抱怨。”
约瑟夫依旧默然静候。
“我曾向你讲述修道院被烈火吞没的故事,絮叨千里奔波奴役的经历,却始终假饰出一副虔诚乐观的模样,制造光明的假象……猜猜这是为什么?”说到最后,她竟饶有趣味地倚在床脚,挤出一丝挑衅的笑意。
面对稍有松懈的泰琳,他并未趁机逃命,甚至动作也分毫未移,似乎真的不介意与她继续互动反而安静地揣测着说法。
静默片刻,约瑟夫蓦然昂首,冷哼出一句:“因为我欠。”
“原来你有数!”泰琳不由自主扶额嗤笑,笑得那样刻薄,那样侮辱,“帮助贫困女孩本是善举……可不避一避引火上身的麻烦,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当然吃定你了~”
“你说你喜欢看我笑……那我每天做几个表情就不愁吃穿,岂不是撞了天大的好事?”她继续起兴地描述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劲爽心情,一字比一字得意。
“为了博取你的信任,我还刻意研究了时空秘术,竟误打误撞有了些小成就……”她抻着欠揍的腔调瞥了一瞥,“说来惭愧,我早就不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明存在,其实早在二十一年前修道院毁灭就该意识到了——神明会允许世人烧毁自己凡间的居所吗?”
“可魔鬼一直有——”她忽而蹙起眉,目光尖利,随即口中迸出愤恨的字句,“无论旧王朝还是新政权,所有涉事人员都是迫害众生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是茹毛饮血的怪物!”
说着她又自顾自叹息一口,好似嘲讽,又或补充:“世人都是恶魔……我也是。”
“这样啊。”他穿插出一句毫无含义的回复,表示在听。
她提到的王朝,约瑟夫真的避讳,却不否认。
也许如今,世人眼里,先辈犯下的罪过已深深烙进了历史,他无权评判,无权更正。
而此刻,标志时代终结的新政权正走在无限膨胀之路,未来能否向好,无人可测。
而她口中的恶魔,不过是世事无从趋避的阴暗面罢了。
这并不稀奇,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若想生存,失势者唯有比得势者更坚强。
可她被他牵扯进失势者行列,又偏没那么坚强——
“我受够了奔波流窜无家可归的日子,受够了这场血本无归的赌博。一路上我们为彼此许下的承诺实现了多少,又有多少结成了债?”
“拒收你的月长石,也不过是为了躲债。”
“与你同行这六年,我从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真切的幸福。”
“而现在,把你上交给国家,我便成了大英雄……”
“为了防止我被拉下水,今夜你必须死!”
说着那锋利的剑刃再一次疾速地挥舞,精准停滞在他颈前。
约瑟夫下意识闭合双目,却不露丝毫惊恐之情,甚至不去躲闪。
泰琳恼羞成怒般向前逼了一步紧贴床架:“你以为我不敢!?”
一句威胁并未震慑到他,反倒像恰好切合了他的情绪:“我说了,只想死个明白。”
“好,够拽。”她气得牙痒痒,将冰凉的锋刃贴合在他颈间,却不知为何迟迟不下杀手,“约瑟夫,你可真是个优秀的艺术家,死到临头也不忘扮酷!可你知道美中不足的是什么——你太过理想化……”
“是不是觉得我奈何不了你!”猛然间约瑟夫反手挡推支开长剑,另一手顺势锁住她毫无防备的咽喉。泰琳敏捷地开启静止时空可惜为时已晚,肢体接触后约瑟夫与她同样活动在定格的景致里。
他稍加力道便可至她于死地,不想立即主动脱手撂下这样一句:“别唠叨了,快动手吧。”
“……”泰琳恼火,却无话可说。
她忽然摆出一副没劲的姿态丢掉一击致命的西洋剑,迈向不远处的矮桌,默然斟出一杯冷水:“我不敢割喉……水里早被我下了药,你既然这么想死,亲口喝下它好了。”
约瑟夫苦笑——原来搞这么一出刺杀是没等到他饮毒暴毙么。
他一言不发,缓缓接过杯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柔软的指尖……一如既往的温热。
颔首静观杯中倒映的模样,那个曾每日在镜中照面、纸间绘制的翩翩少年,如今正拖携着风烛残年般苍白无神的面庞。
他不再悲叹,反而嘲笑自己——他的一生就活在一个天大的笑话里。
嘲到最后,忽然心中万般感觉都荒芜了。
他最终在她冰冷的注视下极度优雅地昂起首,将杯中浑浊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而后似有似无地勾起嘴角,仿佛正追忆那一如初见的笑颜
……
“我还是想告诉你,今天我心甘情愿交付自己的性命,是因为我爱你。”约瑟夫艰难吐出最后一字,双唇即刻并着全身麻木。
“请不要再滥用这个字眼。”泰琳沉下脸去,“你只要爱你的理想就够了。”
他终无力地瘫倒下去,恍惚中似乎被谁撑扶起躯体;他不再有气力起身求证,只在意识消亡的一瞬感到眉间沾染的一抹湿润——是泪……还是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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