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字靠幼功。十年用笔而成的风格,形或能仿,神却不能达之一二。”他冷声道,说着将手帕和那皱不拉几的纸平并排摊在桌上,指着帕上的“宜雪”二字,“你描样时虽是仿我的字迹,然而‘宜’字最后一笔收峰绵软,一看便知是幼时练字未经纠正而遗留的陋习。那日这张纸虽是从你袖中漏出,却绝非由凤姝所写。其中字迹,反而与帕上所著如出一辙。”
我听着这一番分条缕析,脑中掠过那天纸团跌落时他怪异的表现,心想能被他一眼就看出端倪,我的字难道丑得这么惨绝人寰?
“卞大人这番话说得好糊涂。”卞时章将我的台拆得彻底,然而谎还是得继续圆,“一下说我,一下又说凤姝的。方才当着元大人的面,为方便起见才说了个小谎,其实大人心知肚明,林宜雪是我,卞凤姝也是我。朝夕相处十几年,大人竟还将小妹我认作谁了?”
卞时章盯着我,眼神刺骨。“那么这字,何人所写?”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是我殿里的一个小宫女罢?隔得久了,有些忘了。不过大人若有意寻人,凤姝我一定帮你找到的。”我看着他眼里的那些刺眼的针芒一根根熄灭,被深不见底的失望取代,他脸色发白:“那个宫女,是不是还喜欢盐蘸牛肉?说一堆酱油和盐的歪理,摇头晃脑头头是道?”
我不敢看他,但是不看也能想到,他现在的神色,我只要看上一眼,肯定就觉得自己跟抛弃糟糠的陈世美根本没两样,不,十个陈世美加在一起的负心程度都难及我万分之一。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盐蘸牛肉我也是最近才喜欢上。”他先前一直抓着的手终于渐渐松了,我抿了抿嘴继续道,“不过大人正是斋戒期,不要紧么?”
他退到桌边坐下,夹起一片牛肉去蘸了酱油,眼中嘲讽很深。
“要紧什么?”他道,“连她都不在意的事我一人徒守,倒真是笑话了。她曾说我愚,大约是真愚罢。该醒了。”
他一说“要醒”,我立刻来了精神:我这三番四次的可不就是盼着你清醒吗!你要是真能醒,也不枉我陈世美一回了!于是倾身追问:“不斋戒了?真想通了?”
他抬眼,眸中阴沉一片:“想通了。烦请宜雪告诉那一位,我苦等三年全当付了一场流水。所谓浮生幻象,她终于让我悟了。”
“真的?”我简直要喜极而泣,不觉自语道:“执念终于解开了!这样是不是就成功了?”
卞时章在对面皱眉:“什么执念?”他略一狐疑:“什么执念?”
我兴奋道:“就是你对那卞凤姝的念念不忘和怨恨纠结啊!折腾半天可算是解了!”“‘那卞凤姝’?”卞时章一愣,突然拂袖起身,眸中放出冷光,笑道:“云春云姑娘,谎话说得这样拙劣,究竟是因为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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