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唾手可得的——S级细菌宠物。
或许是兴奋的原因,虽然身体已经抵达了所能承受的极限,但思维却意外的清晰起来。
“总之……灵魂契约……作为我们荚膜细菌……情侣之间才会建立的契约关系……你……”它鼻子里哼了一声,甩过头。“愿赌服输……虽然是单向契约关系,该死的臭细胞……便宜你了……”
“不……不是我……”我微微一笑,抬起颤巍巍的食指,指向腊味饭,说:“是她……腊味饭……”
“按我们的……习俗……签约用的,未净化的细胞核……需要雄性一方提供……”小荚捂住红扑扑的脸。“啊,随便你啦!恋菌癖!谁知道你这种变态的秀逗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总之,我这个人是说到做到的,反正嘛,既然输了,悉听尊便!”
“等等……”小荚看向我,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紧我的食指,顺着我指尖的方向望向一脸无辜,紧张无措的腊味饭。“你刚刚说什么?”
我虚弱地重述了一遍。
听到我的声音,小荚尖叫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
我再次重述了一遍。
“拒绝!拒绝!竟然让我做奴隶的奴隶!!”它怒声道:“不可能!!!!!让我做你们细胞奴隶的奴隶!!!!!”
眼见对方有毁约的意向,我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按我的想法——这样一只珍贵的S级细菌宠物,理应发挥出它更长远的,更有效的作用。我一个寿命有限的嗜中性粒细胞,已经活不过几年的时间了,与我这个将死之人建立所谓的灵魂契约,不过是在浪费罢了。
而腊味饭的未来,却还拥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我喘息着。“为什么……不可能。”
“弱者……益生菌这种弱者,况且……还是雌性!!”我的想法似乎触及到了小荚敏感的底线,她愤慨地指着腊味饭。“我宁愿死掉!!”
腊味饭望向我,搀着我胳膊的手在微微颤抖。
“算了……主人……我们快点离开吧……”
“细胞,你侮辱了我。”这时候,它的视线再次转移到我了我的身上,咬牙切齿地瞪着我。用怒不可遏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就——别想——逃——了——”
听到她这样说,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该死!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失信!”
“卑鄙!”
“这不对!你不能这样!”
“这是毁约!”
“没有道德!”
一时间,众人忿忿不平。
已经被成功驯化的红皮球蹦蹦跳跳着,也一副愤懑的样子。“奴隶的奴隶……本领主觉得挺好的呀,又怎么了,摆什么臭脸……”
虽然我也满腹怨怒,但作为众人的首脑——我必须冷静。
——绝不能任由血性去指责,而是,应该想办法去解决发生的问题。
“你们……别说话……”我艰难地抬起手臂。
身体的情况,可能比我想象中更为严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力气正从肉躯内疯狂抽离,脑袋也越来越重。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仅仅也只是依靠着精神上的意志强撑着罢了。
“如果你不同意……”我轻声说:“跟我签订……也可以……如有冒犯……抱歉……十分抱歉……”
说到最后,体力越来越难以维持。
躬下身,干呕起来。
“主人……你怎么样。”腊味饭关慰道。
我摇摇头,想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但最后,我只能坐在地上,像条病狗一样喘着。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小荚微微变化的表情——刚刚才踏实、落下的心,再次因为对手情绪的失控而高高地悬在了空中。
如果因为我的要求,而招致对手愤怒,而导致场面失控。之前,我所有的努力,也就前功尽弃了。
——这个结果,我不能接受。
“不!没这么简单!”而小荚,毫无顾忌众人的指责。更不顾及我的意见。面色阴沉地攥紧拳头,鲜血沿着拳峰滴滴而落。“鉴于我受到了侮辱,我决定杀死你们所有人!”
——完了。
悬起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
耳边能听到窸窸窣窣地脚步声。那是众人下意识后退的动静。
——它却真想大开杀戒,我们谁也逃不掉。
“当然,除了你,等我泄完愤,再来履行我们的赌约,我一向是说到做到的细菌!”她用滴血的拳头指着众人,虽然赤足,却铿锵有力地向我们走来。“不用你们……这些马上就要死的家伙来指责我!”
得知了她的这份决定,于我而言,如果从“同意”,与“不同意”之中作出一个选择。
我会选择自杀。
我本就是一个毫无生气的白细胞,逃避,颓唐,安逸,苟活才是我生活中的一切。甚至,曾经对未来最渴望的诉求——也仅仅不过只是……盼着有个人,能帮自己收尸而已。
如果过往我所做得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能让这卑微、短暂的生命尽可能得到延续。其实那本质上毫无意义。
十年以来,我对活着的感觉,已经越来越不真实。
那种不真实感,几次使我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里,长达数个小时。在深夜,昏暗僻静的出租屋里,赤着膊,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前,用一柄锋利的折叠剃刀横放在自己的脆弱的咽喉前——望着镜面里面色苍白、憔悴的成年男子。
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或者不安。
只有平静。
是的,仿佛随时死去,也是那样的无所畏惧,那样的理所应当,了无牵挂。
——是自从遇到了腊味饭……
“主人,我能做什么。”
腊味饭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啊?”我惴惴不安地望向腊味饭那张苍白的脸。“你说什么……”
向来自称老朽的腊味饭。
再次更迭了自称。
她此刻的表情,让我感到陌生而又熟悉。那是抱着一往直前,誓死决心的自称。
“告诉我……主人……我能做什么。”她问我。
我感到一阵心悸。
“赌……”我说:“继续跟它赌一拳……”
“主人……你……已经……”我摇摇头。“是你……你去跟这怪物赌。”
“我?”腊味饭惊呼。“可能吗……”
口腔中泛起一层血腥的滋味。
我深喘了几口气。
“有可能……没别的办法了……”我勉强地微笑。“傻孩子,你还是自称老朽吧……”
她点点头。
脸色却依然慌乱而又无措。
为其安全着想,本不想把腊味饭卷入其中。但事已至此,分得了我20%抗体值的这孩子。并且,拥有一定程度防御力的吸血甲。以及,特属于腊味饭的,具有被动特性的——特异性元素护盾。
腊味饭虽然作为女性,但实力上,却其实并不比我弱多少。等级应该也跟我差别不大。
“既然我还能活下来……”我用以身犯险的经验,附在他耳边,微笑告诉她。“你也没问题……听我说……”
腊味饭梗着脖子站起身,对着攥拳走向众人的小荚,喊出了我教他的话。
“你呀!弱诶!差……差劲的S级细菌!不行的!别说杀死我们所有人……你连我这个奴隶都打不死,不信我们……再赌一把!”腊味饭背脊颤栗,惊恐问我。“主人……这样……真的好吗……”
我相信腊味饭,可以。
但小荚不相信。
听到腊味饭的声音。
它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的益生菌奴隶……是不是……有些太没有礼貌了……”原本的怨愤变成了困惑,困惑化作酷寒一般的冷笑。
我嗤笑。
“对你未来的主人……放尊重些。”
——决裂至此,我们的退让和服软,已经毫无意义。
小荚的面部肌肉绷紧,表情一点点变得扭曲。
“你……你……”它伸出指尖,颤颤地指着我和腊味饭,一双红色的眸子睁得圆圆的,仿佛要喷出火来。
“呜呜呜呜……被欺负了……”
——她哭了!
——竟然哭了!
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抽抽噎噎地抹着眼角溢出的泪水,把那张原本白白净净的脸蛋抹得满颊都是血。
眼前这个在我看来,强大无匹,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轻松覆灭一切敌人的女怪物,所表现出的唐突的举措使我万万始料不及。
一时间,众人纷纷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哪里还像是个S级细菌,这明明就是一个受了委屈,束手无措的红发小姑娘。
而怜惜,只不过在心中闪过一瞬。
“赌——赌上我这辈子的一切都行!”那张挂满晶莹的泪珠,无以掩饰难过的面部表情缓缓化作狰狞,拳骨攥得劈啪作响,耳边传来小荚那愤怒到极点的尖叫。“如果我连一只低贱的奴隶都没法一拳头打死!我不如……不如……做这个奴隶枕边,天天给她**的母犬!”
刹那间,风起云涌。
小荚双足陡然加速,蛮狠的躯体无视任何阻碍,沿途的树木被她“喀拉拉”撞倒一片,虽形貌娇小,却犹如一头凶悍而又愤怒的母象一般,正直向着腊味饭的方向猛冲过来。
望着眼前发了疯一般气汹汹的女人。
我稍微有些后悔了——是不是我教给腊味饭说的措辞,太过火了。
但为时已晚,几乎在顷刻间,小荚冲至我的身前,一记如雷电掣般的右摆拳朝着腊味饭势不可挡地挥过来。地面“呼”地一声卷起一阵令人睁不开眼睛的狂风,碎叶漫天,携着灰扑扑的泥尘,扑面而来。
耳边听到腊味饭的一声尖叫。
爆破声——砰然震耳。
以及仿佛一个厚实的气囊被戳破的响声。
以腊味饭与小荚接触为中心,向四下所迸发出一阵狂啸、猛烈、而又强劲的罡风。
我的身体被卷起、掀翻,推至五六米开外。
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
但幸好,并没有受什么伤,我抬起脑袋——由于视线被漫天的尘埃与绿植的残片所遮掩。短时间内,我什么都看不清,也没有力气使自己站起来。只能焦急地喊:“腊味饭……腊味饭……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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