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腐化

第二天一早，我最先醒来，洗漱后来到厨房，本想先喝点水，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比我更早先到了。

是观察者。

他神情慵懒，靠着厨房墙壁边，半个身体隐藏于阴影当中，两只眼睛竟是散发出如同夜晚猫科动物般的寒光，其手中正捧着两杯热气腾腾茶杯。

“要喝吗？”他问道。

“谢谢。”我没有拒绝。

我接过茶杯，发现里面是浓黑的苦味咖啡，虽然并不是我喜欢的饮料，但也不能在别人表现得太过厌恶了，我是那种即便自己吃一点亏，也不想随便得罪别人的人。

我轻轻抿了一小口，真苦，甚至苦的有点甜。热流淌过我的喉咙，进入我的胃部，顿时热气蒸腾，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一旁的观察者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茶杯，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不知道。”我很老实地回答道。

观察者微微一笑：“要我告诉你答案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

“……不知道。”我只能如此回答道。

观察者抬起头，神情有些高傲，又带有一点怜悯地望向我。

他说道：“我知道你昨天去过星奈的房间了，也知道你们谈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我还知道你会因为口渴而来到厨房，以及，不久之后，小墨的男朋友阿宅也会来这里带走小墨去旅行……我知道一切。”

我有些迷茫地望着对方，不知道他的意思。

观察者道：“我啊，是知道未来的。”

我：“你想说，自己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

观察者没有否定，只道：“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星奈要去陪那个男人，但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被他最后的那句话给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不由得一抖，撒出一些浑浊的液体。

“男人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他就好像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平静，“星奈本想报警，却会被对方威逼利诱，最终，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必须向他妥协，堕落地依靠身体来换取那微不足道的回报。她不会再回到这座公寓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观察者，他那一尘不变的脸上，任谁也看不透。

“这件事我只说给你听，要不要相信，要怎么做，全在你自己身上。”

观察者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话语，带着他自己的那杯苦咖啡独自离去，只余厨房内的我，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直至手中的茶杯已冷才缓过神来。

我的心很慌乱，我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大脑轰隆隆的一片，甚至想一笑付之，但理性上却告诉自己——这并非不可能。

星奈会被玷污吗？

我只是习惯沉默的人，所以这次，我依旧选择了沉默。

这时候的“我”，还没有觉悟去与那些垃圾抗争。

下午，正如观察者所说的那样，阿宅来了，并带走了小墨，两人似乎将几天不会再回来，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刚巧不巧，梦蝶今天也要去参加某场作家演讲会，这一天也不会回来了。一反常态，观察者竟说自己也想跟梦蝶一起去，而梦蝶也没有反对。

于是，偌大的公寓里便只剩下我跟星奈了。

星奈找到了我，神情有些慌乱地对我说：“石头，他要来了，他今天就要来了！我好怕！”

我被她抓住双肩的，随着她的恐惧而前后摇摆，但我却只能嗯啊几声。

“你会保护我吗？”她流着泪说道。

“……嗯。”

听到我的回答，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对我露出了如雨后彩虹般绚烂的笑容。

我的心被揪紧，脑海里回荡着观察者的话，却是不断地自我安慰道：“这不是真的……”

我努力平静地问道：“他来，只是想跟你见见面吧？”

星奈则低下头，有些不确定道：“大概吧……只是吃吃饭，喝喝茶什么的……但我听说，别的主播和作者见粉丝时会……”星奈的表情顿时被恐惧的阴影所笼罩住。

我想安抚星奈，身体却僵硬地根本动不了。直到星奈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惶恐，急急忙忙地奔出公寓，临走时还对我说：“石头，你能……”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被紧迫的时间给推出公寓。

我很想跟上去，因为我知道星奈想要我干什么，如果有一个男人在一旁，那么那个金主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也应该会三思而后行吧？

然而，我没有行动。

我在惧怕着什么，是未知吗？说起来，我其实跟星奈并没有太多的交集，直到这几天她需要一个可靠的男人来保护她时，她才来接近了我。更何况，既然是金主，既然是跟轻小说协会成员有关系的人，想来他的社会背景一定很庞大吧？我有必要为了星奈而去招惹一个自己根本就惹不起的大人物吗？（虽然未必惹不起……）

再说了……观察者的话，也不一定会实现吧？

我的手脚冰冷，心中更是狂风与暴雨。我本以为像我这种孤僻的、游走于人际社会关系边缘的人，是不会遇到这种麻烦事的，但我错了，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我”是躲不过他们的压迫的。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创作中，我突然回想起某位作家曾经说过“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

所以，我即兴写了篇短篇，将星奈投放进去。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初次面对着来自社会的恶意。她跟星奈一样，以自己的青春美貌来换取利益，终于吸引来了想要一亲芳泽的丑陋蜜蜂，它偌大的下体是尖锐的蜂针，即将趴在少女的花朵上，采摘她的花蜜。

在我的操纵下，女孩终于摆脱了蜜蜂的干扰，她归于平静，跟一个平凡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写完后，已经天黑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却发现——星奈还没有回来。

吃完晚饭，星奈没有回来。

晚饭热了三遍，星奈还没有回来。

洗过澡，星奈依旧没有回来。

上了床，星奈还是没有回来。

睡着了，星奈……

她最终没有回来。

星奈没有回来，正如观察者所说的那样，星奈永别了这座公寓。

只有一封退房的文件寄了回来，而除了梦蝶有些奇怪以外，大家便都没了反应。

我在惶恐中度过了一个月，时间最终抹平了我那不知名的愧疚，直到这天早上。

我收到了星奈的短信——“我已经没脸回来了”。

我们失去了所有跟星奈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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