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地平线下涌动着的暗流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经历了不少重大的变故。但是在这样一系列几乎让文明灭绝的天灾之后，如果还有人类能幸存，社会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埃里克，你觉得呢？”

一天晚上，正在看书的埃里克，突然被父亲这么问道。

“这……这个问题也太大了……”埃里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是我的突发奇想。我想到早期的人类，生产力和科技水平都非常低下，但相对于现在，拥有的可开发的资源却多得多；灾难之后，也许还能保存一定的科技实力，但是可利用的资源却极度缺乏。在这种情况下思考的话……”

“但是只要还保留有可控核聚变技术，人类应该很快就能复兴吧？”

“也许吧，但是你们离开之后地球上可能连一个可用的反应堆都不会剩下了。想要从头开始在资源极度缺乏的情况下去利用这个技术，我认为还是很困难。”

“太阳能？”

“与核能相比，效率还是太低了，而且目前成本过于高昂。”

“反物质呢？”

“还在实验中，目前尚且没完全搞定，之后就更不可能了。”

小埃里克想了各种能源获取方式，但都被父亲推翻了。“所以，也许人类根本没办法这样生存下去吧？”父亲问道。

“但是……但是……”埃里克还在绞尽脑汁想其他的办法，而父亲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没事，能有这么多想法的你，已经很棒了。就像你妈妈苏珊一样，无论想法多么不切实际，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尝试。”

听父亲难得聊到苏珊，埃里克有些神秘地问道：“关于我妈，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

“怎么了？”

“我最近看到她的照片才注意到，我妈……今年是不是才三十出头？”

“嗯？……没、没错啊。”父亲突然感到有些不妙。

“但是我今年十三……也就是说，她十七岁就生了我？老爸，法定的结婚年龄是……”

“咳咳……谁都有年轻的时候……你个小鬼，看你的书去，少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

埃里克扮了个鬼脸，在被父亲敲脑袋之前就溜回了书房。大概是走得太急，他没留意到父亲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沉重的表情……

……

埃里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一觉了。

然而他一扭头，赫然发现披散着头发的罗莎正安静地睡在他的旁边。平时的罗莎，总是一副超级毒舌而且腹黑的嘴脸。但此刻埃里克看着她安详的睡脸，竟然产生了她也有可爱的一面的错觉。

等等，重点不对。

埃里克满脸通红地跳出了被窝，一个不留神从床上摔了下来。

“啊！”

“……？搞什么啊，扰人清梦！”

巨大的动静吵醒了睡得正香的罗莎。她半躺在床上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埃里克，一脸不爽的表情。“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罗莎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浅粉色睡裙，埃里克非常难堪地向别处看去。看着埃里克的样子，罗莎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了？难道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

埃里克仔细思考了片刻，感觉这不能怪罗莎，毕竟她没有正常的男女观念。但是自己作为一个绅士，是绝对不能做任何对女性不敬的事情的！

“啊？没什么……我只是起床的时候，有点头晕……”

“嘁……你怎么和克拉尔一样笨头笨脑的。不过，我没看错吧，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这……这个是，摔到脸，肿了……不必担心。”埃里克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开始穿好衣服。

“喂喂，你，从刚开始就没有正脸看着我说话。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在这个国家，这么做很不礼貌吗？”罗莎的对埃里克的态度感到不满。

“非常抱歉……啊！我想上个厕所，失陪了！”穿好衣服，埃里克慌张地推开门逃了出去。

埃里克当然和罗莎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也知道罗莎并不是有意为难他，但他在面对不熟悉的女性时依然会表现得十分难堪，更别提突然就发现和对方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埃里克记得睡前和罗莎聊了很久，虽然他经常和对方无法在一件事情达成共识，但是只要谈到魔法相关的内容就没有问题，因为他对此完全一窍不通，不过埃里克对此很感兴趣。

在这个世界，要使用魔法，需要一种叫魔晶石的东西——也就是克拉尔手里拿的那块黑色的石头——作为触媒。再让施法者通过自己的力量和计算，将魔晶石蕴含的魔力转化为具体的魔法形式，如火、光、风、电等等。单纯的让物体动起来也是可以的。

不过在这个国家，数量稀少的男性不知为什么都与魔法相性不合，无法使用魔法，因此他们主要是作为城市的管理者，无法使用魔法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显而易见，火系魔法是克拉尔专精的，而罗莎称自己“什么类型的魔法都会用”，不过更擅长风系和电系的魔法。

“我喜欢流动的东西，无论水流、气流还是电流，它们的运动具有一种别样的美感。”罗莎对自己的魔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自豪与欣赏。而埃里克只感觉她像极了他在大学时隔壁教室那群专攻流体力学的研究生们。他总感觉，所谓的魔法，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物理学”。

结果最后两个人都聊得疲惫不堪，然后他就迷迷糊糊地和罗莎睡一起了。

……

时间是下午五点多，饥肠辘辘的埃里克只有几块面包作为晚餐。

“埃里克？紧急情况，快过来。”罗莎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啊？什么事？”还没吃饱的埃里克感到很不满。

“没时间解释了，给我过来！”

“别拉我，再让我吃点——啊！”埃里克无奈地被拉走了。

不知路过了多少个六边形空间，埃里克被带到了一个像是废旧工厂的地方，周围有各种破损的金属零件和垃圾。而克拉尔正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起。

“你们也到了……快过来……”克拉尔看见了埃里克和罗莎，招呼他们过去。

“您就是马修大人吗！您好……”陌生的女孩谨慎地向埃里克敬了个礼，“愿女王万寿无疆！”

“嗯，愿、愿女王万寿无疆。”埃里克还好没忘记罗莎教给他的礼节，眼前这女孩乍一看似乎和克拉尔年纪相仿，个子较矮，一头金黄的短发，服装的样式也和克拉尔差不多，但显得较为粗糙一些，显然也是一名战士。

“我叫塞普拉丝（Cypress），是、是新上任的侦察兵。请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像克拉尔将军看齐，努力完成任务……”塞普拉丝似乎有些激动地语无伦次。

“这孩子大概是第一次见您地位这么高的人……可惜她并不知道你的地位是假的。”罗莎假装遗憾地对埃里克说道。克拉尔温柔地拍了一下塞普拉丝的肩膀，安抚道：“别紧张……先谈谈你们收集到的……情报？”

“是！根据我们小队这三天以来对奥维尔宅邸的监视，发现自从罗莎小姐来了以后，奥维尔就一直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客人，警卫局的例会也缺席了。”

“……”罗莎表情凝重。

“难道说……罗莎的信息……泄露了？”克拉尔一脸迷惑地看着罗莎。

“不可能！除了你的小队，没人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除非她们……”

“我对我的手下……很放心……请不要污蔑她们……”

“……还有，目前奥维尔府邸内的事务都由他的女仆长负责。我们通知了对方马修大人要见领主，对方直接就答应下来了，完全没有提及奥维尔本人的意思。除此以外应该就没有值得报告的事了”

“不值得报告的事情？比如？”

“比她们最近进购的食物，还有一大批小麦之类的……”

“好吧，别说了，”罗莎接着问道：“离预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多久？”

“呃，嗯……十分钟。”

“那现在就走吧。”

埃里克觉得有点不对劲：“万一你的信息真的泄露了呢？”

“那就按克拉尔说的做。”

“克拉尔？”

克拉尔点点头：“首先……把他家的门轰开……然后冲进去……抓住奥维尔。”

“这是不是有点……”

“高效率……可靠！走吧……”

埃里克跟着她们穿过废金属和垃圾堆，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开阔空旷的地区。和刚才的地方不同，这里地面很干净，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图案。克拉尔四处环视了一会儿，说：“奥维尔……甚至把府邸周围的警卫都撤走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怎么看都很可疑吧！所以我们再好好商量……”

“驳回，克拉尔，我们进去。赛普拉丝和小队会和，密切监视周围的情况。需要支援的时候我们会给你信号。”

“好的！”赛普拉丝迅速离开了这里。

领主府邸的外墙看起来没有什么特色，只有那扇漆黑的大门像是由特殊的材质制成，似乎十分坚固。

接着埃里克就看见克拉尔手中多了一颗魔晶石，她找准了角度，轻轻地将魔晶石丢了出去。埃里克还来不及阻止，巨大的火球就击中了坚固的大门，然后连同墙壁一起炸出了个大洞。

“……进去吧。”克拉尔毫无愧疚之心地向前走去。

埃里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罗莎，我们……不是说要假装来拜访的吗？”

“嗯，对于克拉尔这个笨蛋来说，这就是她拜访的方式。”罗莎却一脸平静。

“她应该……经常赔别人修墙的费用吧？”

“没关系，就算放着不管很快就会有人来修的。”

“不，重点不在这里。你们不觉得这个行为有些不妥吗？”

罗莎懒得和埃里克解释，于是说：“没事，大家都习惯了。你就当这是我们国家民风淳朴的表现吧。”

埃里克无言以对。

三个人走进被克拉尔炸开的洞，穿过一个狭长的走廊，来到了会客室。几位打扫卫生的仆人见了他们，纷纷低头致意。“请稍等，女仆长大人正在用餐，她马上就赶来。”

“奥维尔大人……在吗？”克拉尔问道。

“领主大人暂时不方便见人，任何事情女仆长都会如实传达的。”

“但是马修领主一定要直接见他谈谈，这件事情非常重要。”罗莎不耐烦地说。

“……”那几个仆人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时，一个人从不远处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她的服装风格像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仆，柔顺的棕发梳着马尾辫，头戴白色蕾丝头饰，身穿藏青色的长裙，领口系着米色花边领结，下身是白色的围裙。脸上带着女仆特有的招牌式微笑，配上她那双琥珀般美丽的瞳孔，既楚楚动人又威严满满。和其他衣服破旧甚至打着补丁的下人相比，光看气质就知道她的身份地位不一般。

来到众人面前，她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提裙礼，说：“贵安，各位大人，欢迎来到奥维尔城领主宅邸。我是奥维尔大人的女仆长加雅（Gagea）。”

“加雅小姐，马修领主今天亲自来和奥维尔商谈要是，但他却不亲自来迎接，这是为何？”假扮埃里克手下的罗莎装腔作势地指责道，“而且克拉尔将军也来了，这些我们都已经告知。眼下对革命派的调查刻不容缓，你的主人奥维尔如此怠惰，怕是连女王大人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真不愧是罗莎，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活不过三集的炮灰型狗腿子风格的台词。

加雅略带歉意地鞠了一躬，“真是非常抱歉，近日奥维尔大人身患重病，实在是不便下床，连食物也必须由本人送到床前。之前没有告知诸位，还请谅解。”

“重病……请医生看了吗？”

“是的，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了危险，但奥维尔大人还需要安心养病。所以……”

埃里克觉得这句话不太可信，根据塞普拉丝的情报，这几天应该没有任何人见过奥维尔才对。

“马修大人？”

“嗯？”加雅突然看向他，埃里克慌忙应答。

“如果有什么我做得到的，还请吩咐。”

“……嗯嗯，能请你告诉奥维尔大人，关于城里的革命派，能否加派人手调查？并且，关于保护边境城市的军队编制问题，将要和塞门领主，凡尔纳领主以及我，马修领主，共同开一个紧急会议。届时……”

“还请让我代替奥维尔大人前往与会。”

“嗯？这么做，可以吗？”埃里克有些不知所措地瞥向罗莎。

“没有关系，奥维尔大人已经让我全权负责所有的事务。”

“女仆长……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力……”看起来连克拉尔都看得出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难道说，府邸的钥匙，也归你保管吗？”罗莎站在了加雅面前。

加雅突然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诶？这个……”

下一瞬间，加雅就被罗莎粗暴地按到在地上，一把钥匙从她的口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

领主宅邸的钥匙在任何情况下，必须由领主本人保管，除非……

“加雅，我是女王的‘信使’罗莎。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逮捕你，罪名是，串通革命派，以及杀害奥维尔领主。”

突然间，埃里克感到一阵恶寒，会客室的大门不知道被谁关上了。他看了看周围的仆人，那些人正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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