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还没找到办法吗？”

“先别说船了，过不了过不了……就是凿开港口的那些冰都要几个月！”

“开……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那种程度的元素乱流还没感觉到吗？赶紧去把船上的东西搬下来，后面几个星期我们就住这了，别闲着。”

布伦朵港第一次有了人山人海的感觉。

不知多少年以来，数不尽的帝国商人带着金币从皇都沿布伦朵河北上，经旧都“炼金之城”巴比伦购买商品，然后继续顺流而下直至布伦朵港，走海运沿海岸线移动到达偏东的海港维多利亚，再分陆运和海运两条传统的商贸路线将商品散播这整个世界。

布伦朵港，北方唯一的不冻港……这至关重要的运输心脏，一旦被彻底封死，那么整个商贸路线就将陷入完全的瘫痪。

现在已经有太多顺流而下的船只无法入海，只得滞留在了布伦朵河内，仿佛是一条长龙。

被困住的商人们只得抛下船锚，带着更坏的打算，走入布伦朵港购买保暖的衣物和更多的粮食。

然后他们又获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整个布伦朵港有可能会被完全冰封。

水结冰后体积会膨胀，而现在北方整个海岸线的海水全都成了冰块，布伦朵河的河水又还在源源不断的从上游流下来……

最糟糕的情况下，布伦朵港的住民们可能会迎来布伦朵万年以来的第一次大洪灾，然后再眼睁睁看着整个城市被完全冰封。

市政厅已经在筹划方案，比起那些急来急走的商人利益，市政厅还是决定首先避免大洪灾发生的可能性，毕竟税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缴的。

他们决心先在冰层上开凿出一条十七公里的运河，不过需要先行建造临时河坝并疏通河道为避开洪灾争取时间。

倘若计划成功，从内陆流过来的“温热”河水还可以促进表面冰层的融化，帮助船只开辟浅层航线，尽管效率慢了些，但也算是一石二鸟。

“得了……运河？你觉得那还能说是冰层吗，根本就是冰盖！”

“我当然知道，挖个两米深就可以了，姑且让水流出去，只要不留在港口里就行。”

大量的人口、资金、商品集聚，给这个城市带来了难以短暂而又难以想象的繁华。

而此刻的餐馆里。

总算是给她套上衣服了，虽然其中的过程……真的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灾难。

斯内普坐在对面，静静地打量着餐桌另一边狼吞虎咽的少女，手指摆弄着还剩下一半液体的琥珀色酒杯。

而少女似乎并不在意她的“人类朋友”颇有些玩味的目光，早就把身上刚买到的大衣随意地丢在了椅背上，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一身相较那甲胄般的皮衣简直好似薄纸一样的白色连衣裙，毫无束缚的白色长发流水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好似雪一样的精致脖子。

挺可爱的……

裙子在胸口有点缀着小玫瑰形蓝色蕾丝花边，和她清澈的蓝眼睛很般配，要是脑袋上再配个王冠的话，那看起来绝对是一个安静淑雅的公主。

另外说明一下，里面现在不是真空的。

不要问斯内普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很后悔……要不是他的军人身份，现在早就已经被治安兵一脸鄙夷地抓走了。

忽而想到之前的尴尬，斯内普不禁抬起酒杯灌了一口，感受着流进嘴里烈酒好似是火球般烘烤嘴巴，然后流进有些发僵的身体。

身体暖起来了，但果然还是尴尬的要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怀疑人格。

咯嘣咯嘣。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压根就不在意她自己的名节问题。

本该被抛弃到垃圾桶里的骨头，好像是甘蔗似地被贝齿轻易咬碎，然后没嚼几下就囫囵吞进肚子里，仿佛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硬度。

白龙的饮食习惯……真的是连骨头都不浪费。

少女正伸出舌头舔着自己带着酱汁的手，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但目光很快又移到了斯内普脸前的那盘。

“给你吧……”

斯内普无奈地把盘子推过去。

虽然吃相太过夸张，简直是对不起令人眼前一亮的靓丽外表，但，真要相较兽人的话总归还算优雅……起码没出现那种嘴巴贴住盘子就直接开啃的疯狂状况。

事到如今，倒不如说请“公主”去吃烤肉这种事本身就很豪放了不是吗？

“好小子，才一会儿不见就勾搭了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泡马子的能耐！”

矮人那足以挥动等身大小铁锤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拍在年轻同事的肩头，搞得一时出神的年轻军官差点一口把嘴里的罗姆酒喷出来。

“雷……雷纳多？”

之前韦恩斯要塞六人会议的一员，锻造师雷纳多，是很少能在人类这种贵族特权社会出人头地的纯血矮人，精炼的锻造术在整个北方无人能出其之右。

“你好啊，变态。”矮人一旁缩在大衣里的金发少女伸手摘下兜帽，语气里饱含讥讽。

“卢娜殿下。”

被记恨了呢……

斯内普连忙起身行贵族礼，虽然对方的交规压根就不是适合在北方生活的料，他也多少有些瞧不起，但总归是皇帝陛下的子女，帝国的公爵。

货真价实的蜜罐公主。

表面上的上下级关系是非常明确的，但这个小姑娘也很清楚自己没那种配得上“公爵”之名的能耐和功劳，对于自己和哈雷伯爵有些时候的公然抗令也不太在意，不过这也是斯内普至今为止能从她身上看到的唯一优点了。

北方防线实在太过重要，作为不毛之地却了接触兽人帝国、魔族和白龙的领土，权力斗争的三角地带，近乎直接决定了人类帝国对广袤内陆的统治，因此哪怕是皇室都没有资格胡来——！

“我刚进城就听说我们伟大的军师，尊敬的白色信鸽斯内普阁下是个强迫女性不穿衣服，喜欢露出调教的变态。”

已经从不穿内衣进化到不穿衣服的地步了吗——！

“啊……那个，谣言还真是可怕。”斯内普决心否认，毕竟那本就不是事实。

“哼，虚伪的家伙。”

公主殿下似乎打自内心的瞧不起眼前这个家伙了，轻哼一声就打算坐在正在向侍者点酒的雷纳多纳多旁边……

但是那里已经有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银发少女，正手捧着大份的烤肉大口大口的撕啃着。

法芙娜超然外貌和粗俗举止的强烈反差使得这位公主殿下也是一愣。

站了好久，但是白龙可不认识她这位人类公主……事实上整个北方见过卢娜公主的也没几个人，毕竟士兵来了北方就没多少机会回去了。

审视的目光转向了斯内普，一脸的嫌弃。

那个“本公主才不会坐在变态旁边”的意思简直呼之欲出了啊！

“你，坐这里……”卢娜公主指了指雷纳多的对坐。

斯内普也没吭声，稍微起身，移了过去，然后看着那位公主……

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搞了半天你不还是要坐在我旁边吗！？而且还离你最喜欢的雷纳多更远了——！

不过斯内普可不会在意这种小小的报复。

“请问你要来点什么，小姐。”

看到连粗放的雷纳多大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男侍者似乎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身份，第一时间走了过来。

“一份你们这里最好的牛排，再来一杯和他一样的。”公主殿下伸手指着纯血矮人的杯子。

“这……”

拜托，拜托了，那是烈酒啊……

侍者有些面露难色。

“不行吗？”

“当然可以，请稍等一下，小姐。”

斯内普的目光扫向雷纳多，但是对方只是放下酒杯摊了摊手。

矮人喜欢喝的酒那绝对是男人的酒，普通的朗姆酒是烧烤的话，他那个酒就是把人丢进岩浆里了。

真不觉得这个小公主能喝得下去……

“斯内普，我还要……”一只不识气氛的手拽了拽斯内普的衣袖。

转眼的功夫，败家的白龙已经消灭了第十个盘子上的大份烤肉，连酱汁都舔干净了，因此那些叠起的盘子看起来都是白白净净。

“呃，好……”

不需要再去说些什么，斯内普伸手示意了一下，柜台旁的侍者已经心领神会的明白那位吃相“惊世骇俗”的女士还没吃饱。

“不介绍下吗，参谋长阁下？”

对坐的矮人用酒杯口敲了敲斯内普的手背，一脸的诡笑，“这女孩是谁？”

“她是芙娜，我朋友，最近在北方旅行。”

“南方的？”

“你怎么知道。”本就是捏造的身份，斯内普就由着矮人去想象了。

“穿得那么舒坦，看着就像刚从南方过来的。”

有些第一次来的南方商人那是真不知道北面到底有多冷，就他们那衣服和没穿针没区别，没在外面站几分钟就能硬的和铁板一样，布伦朵港的衣店生意也因此而兴隆。

“不过你那个传言是怎么回事？”

“传言？”

虽然之前卢娜公主也提了下，但是斯内普也没想到传言变得这么严重。

“有关斯内普大人公然用锁链牵着没穿衣服也没有身份牌的银发奴隶少女在大街上玩露出调教的传言。”

哈，呃……

貌似越传越恐怖了。

“那是谣言，你知道的。”

“哈哈，我当然知道，男人嘛，都懂得，毕竟斯内普斯内普你还是个处……”

“处什么啊？”

斯内普面露冷笑。

雷纳多的额头吊着冷汗，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他好兄弟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闪着寒光的剑刃都隐隐露出了一条缝。

好个同生共死的兄弟情义……

“处女人的高手啊——！快跟我说说这是第几个了……感觉怎样！？”

紧要关头拯救了最后的名声，但斯内普总觉得旁边的批判眼神已经从“变态评价”上升到“超变态级人渣”的地步了。

不想再搭理两个粗鄙的汉子了，公主殿下便把目光打到了银发女孩身上。

“卢娜·斯莱克诺，很高兴认识你，芙娜小姐。”

“嗯……”而白龙正忙着吃肉。

“……”这家伙不知道斯莱克诺的姓氏意味着什么吗？

自己可是公主唉，最高贵的皇室！

咔嚓咔嚓，白龙正忙着啃骨头。

“……”盯……

似乎察觉到了目光，白龙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护住了自己的盘子里的烤肉。

“不给你……”

谁要抢你的烤肉啊——！

好气啊，好气……

餐刀切着牛排，卢娜第一次后悔以前没有多在父皇面前撒娇，好让自己能换个顺心点的领地。

北方果然不容易统治，一个烫手山芋……

这里离皇都太远，中间还隔着广袤的森林和荒漠，需要跨越三个山脉、两个高原，真不知道人类帝国的开国皇帝是怎么打才打到这里的。

但距离还是次要的因素，因为布伦朵河这一近乎奇迹般的锁链将其与帝国的政治权力中心紧密的连接起来，把物资运输和权力交接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可以说只要布伦朵河还存在就没有严重的统治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这里的人情。

之前也说过，这里离人类帝国太远，过去很明显不是属于人类的地盘，那布伦朵港这座贸易都市，以及生活在城市中的臣民又是哪里来的呢？

士兵……

这里的人全部都是戍边士兵的后代，数目上从十万年前的第一批斥候到现在的军团一直慢慢积攒出来的，大概也正是这种原因，北方人的身体都是非常强壮，而且能使用号称人类杀手锏——“斗气”的纯血也比较多。

北方人几乎是天生的军队。

如果说人类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是什么的话，那么帝国人第一个想到的是守卫皇帝的皇帝骑士团，而第二个，便是“北疆狼骑兵”。

前者不过百人，而后者却有十万之众……

管理这里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面对兽人和魔族的切实威胁，人类帝国皇帝不可能傻到真的去取消掉北方的精锐狼骑兵，而【北疆大公】的位置屡屡变动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但即便表面上被称之为是“大公”，这里的地方领主也很难被一个虚名控制住的，毕竟这里的风土人情和战略战术和南面完全不一样，同一个策略放在南方就是天才的想法，被丢在北方就是傻X般的指挥。

帝都的那一套没用的，反而会招来鄙视……

况且没人喜欢送死，士兵只会服从有脑子的指挥官，而这里，即是兵士的王国。

所以她必须先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坑蒙拐骗，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能要把军队的指挥权搞到手里就万事大吉了，为此她必须先得到韦恩斯伯爵这个地方领主的认同。

至于法芙娜……

既然出现了就利用一下呗，在北方有很多关于讨伐白龙的英雄故事，北方人对于白之王和白龙的恨意至今都没有减弱，那对冰封龙息和白色鳞片的警惕已经从十万年前的战场上烙印在了他们祖先的血管里，传给他们的子孙，再流传到了现在。

为了找到依据偶然间发现了浮冰的移动变化，但是很遗憾没什么用。

也许不该提及【白之王】，只要说法芙娜想要危及人类需要军队改变一下驻扎，她就能多少收获一批骑士作为护卫，稍微改变下有名无实的处境……

或许也只是会被嘲笑得更彻底。

想到这里，卢娜感到有些泄气。

她不过是个蜜罐里的小公主……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管不了……

也许和二哥暗中说的——“父皇把你丢到北方就只是为了做个样子罢了，你并不需要做些什么”一样，她只不过是无意之中就成了大哥和二哥争斗之中的“败者”而被流放到北方罢了。

可她真的什么都不要做吗……

不想只做个蜜罐里的公主，也不想做个花瓶一样的“北疆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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