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全军覆没

傍晚时分，当夕阳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在了西方连绵不断的远山之中。

我和八重樱在等待着深夜的到来。

此时的八重神社，与其说是祭祀神明的神社，不如说是把守森严的军事基地。

不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但是光是院中的看守也足有十几人，每个人身上或腰悬太刀，或手持长矛。

我们两人潜藏在神社旁边的草丛中，所幸此时刚刚初春，还没有那么多的蚊虫。

直到夜幕降临，我们还是一动不动地藏在那里，我腹部的伤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虽然没有好到不影响行动的地步，但是也麻木到不会太疼了。

两支火把越来越近了，不远处两个人好像要找个地方小解。

“神社高洁之地，岂能容这两人放肆？”

八重樱皱了皱眉头，手中太刀一紧。我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姐！大姐！算了算了！”

八重樱脸色一沉，估计要不是考虑到我现在有伤，她就直接打我了。

“谁是你大姐？！”，虽说八重樱是500年前的，当我奶奶的奶奶也足够了，但是现在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比我还小上一岁。

“嘘——”，远处那两人好像在边撒尿边说着什么，我和八重樱都安静了下来。

“诶哟，今天一天还真累啊，没想到逮住那三个小孩费这么大劲啊！！”，这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爷。

“那两个白头发的还好说，主要是那个黑头发的年轻女武士有些难办啊！我们好几个人都折在她手上。”，这次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点的二十多岁青年。

“厉害又能怎样？双拳难敌四手啊！最后不还是被乱刀砍死了吗？”

芽衣！！！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我的心口。

“哎呀，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想啥呢？难不成你还要把她带回家当老婆？她可是跟那两个魔女在一起的。”

芽衣死了？我的手颤抖着摸向了腰间的刀柄，但是我的手在半空中就被八重樱按在了地上。

“冷静点！现在出去，你谁也救不了！！”

我狠狠的咬着嘴唇，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不让它它爆发出来，而那团烈火，几乎将我的全身点燃，将我烧的体无完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短短的几个小时，竟然让我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直到深夜漏断，我们才注意到神社的看守陆陆续续倚着门墙坐下休息，闭目小憩。

看这群守卫的巡逻路线，我和八重樱大致推断出了琪亚娜和德丽莎的关押地点，但是可疑的地点有二：

一是前院院落西侧的厢房，二是后院的柴房。相对于前院的厢房来说，神社后院的守卫较少，而且院中亦有几颗大树容我们藏身。所以我们准备先去后院的柴房一探究竟。

时机，也要成熟了。

我和八重樱悄悄地从潜伏的草丛中摸出来，贴着墙根，躲过熟睡的看守，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走到了柴房的门前。

守在门口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守卫此时正靠着墙角鼾声如雷，口水都流满了整个下巴，一滴一滴地往下面滴落。

作为一个看守，这样可是很不负责任的啊。

我将木门轻轻地推开一个小缝，眼睛通过那条小缝去观察屋里的情况。

昏暗的灯光下，堆积的柴火堆旁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琪亚娜两手被绑在身后，瑟缩在稻草上面。所幸，屋子里面没有守卫。

“吱呀——”，木门被推开了，守卫呼噜声完美地掩盖了我们的开门声。

但是，听到了响动的琪亚娜却睁开了眼睛，她那眼神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充满了敌意，她从下午到深夜，都没有睡着吧。

“琪亚娜……是我。”，我走上前几步，嗓子也因为听到芽衣的死讯之后伤心难过而变得沙哑。

琪亚娜张了张嘴，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眼中的敌意顿时烟消云散，红肿的眼圈又流下了泪水。

“芽衣……她……”

我搂住了她细长的玉颈，她豆大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肩上的衣服，声音也因为哭泣而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痛心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泪也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是现在可不是哭泣的时候啊。

要哭，也要等着我们逃出龙潭虎穴再哭啊！

“没事！我来救你了。”

琪亚娜却推开了我，眼神中满是失落，摇了摇头。

“你走吧！我已经跑不了了。”

“我的腿已经……”

琪亚娜的眼睛无神地看向了她的一双雪白的长腿。她的膝盖处，竟然还沾染了不少鲜血。

昏暗的灯光下，那红黑色的已经凝固的斑斑血迹让我觉得触目惊心。

那群人面兽心的东西……为了防止琪亚娜逃跑，竟然挑断了她的脚筋！！！

“这群畜生！！！”

我只觉得一股血直往我的脑门上面涌，将我额头上的血管冲的生疼。

我一手抄起了琪亚娜的大腿，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琪亚娜望着我血红色的眸子，轻轻地推着我的胸膛。“你快走，别管我！”

我望着怀中虚弱的琪亚娜，吻了她的额头。琪亚娜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几分光彩。我腹部的伤口似乎又裂开几分，我感觉肚子上面有液体流出来。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我先把你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救德丽莎。”

八重樱向我比了个手势，表示一切正常，没有巡逻的人员靠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呢？

我抱着琪亚娜，跟在八重樱后面，悄悄地跑出了柴房，门口的守卫还在呼呼大睡着。

我们在神社中奔跑着，灯笼中的蜡烛快要燃尽，烛焰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晃着，几片柳叶落在了地上。

从后院到神社门口，并没有多少的路程，但是我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巡逻的守卫呢？神社的那些一个个靠在门旁，靠在墙上的守卫呢？

我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直到我们跑到了神社的入口。

神社中灯笼的烛光只照亮了深红色漆的红木鸟居，而那鸟居通向的就是那深井一般的黑暗。

一支火把，两支火把，数十支火把，一支接一支地在我的面前点燃，火把的光芒顿时把黑夜染成白昼。

我和八重樱这时才看到，我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外三层里三层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村人的正中，就是那个阴鸷的男子——八重樱的父亲。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狰狞，脸上的皱纹因为影子，像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我早就料到你会回来了。”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身前的八重樱，眼中的神色很是失望，“我也早就料到你会心慈手软，不会杀他的。”

他又转向村人，张开双臂。

“乡亲们，这些就是给我们八重村带来厄运和妖魔的恶人！为了维持我们村子的安宁！我们应该怎么做？”

“祭天！祭天！祭天！”

村民们振臂疾呼，连喊三声！仿佛此时的我们就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妖魔，而他们则是伸张正义的英雄们。

我的心里竟感到了一丝悲凉。古语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果然有理。

我将琪亚娜背到身后，让她紧紧抱紧我的脖子，我腾出一只手来拔出八重樱腰间的肋差，横在了八重樱的脖子上。

“樱，对不起了。”

我凑到八重樱的耳朵旁边很抱歉地说了一声，然后脸色一变，冷冷地望着八重樱的父亲，厉声喊道。

“放我们走，你女儿可活！”

那男人冷笑一声，脸上笑容丝毫未减，仿佛我挟持的好像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一样。

但是他还是摆了摆手，人群分开了一条道路。

“如果你能逃掉的话，请便。”

我警惕地望望那个男人，艰难地握紧了手中的肋差，三个人穿过了人群中让出来的那条道路，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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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三百步，右转，再行一百步，你们就能走出村子了。”

漆黑的夜色中，许领航抱着虚弱的琪亚娜，跟在八重樱的身后迅速地奔跑在山路上。

“停！！！”，前面的八重樱，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手一挥，挡住了身后的许领航。

八重樱脚下的几块石头滚落，掉落在了山涧之中，回声久久才传了过来。

“这前面……怎么会是悬崖呢？”，八重樱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脚底的悬崖。对于出村的这条路，她是再熟悉不过，可是今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道悬崖横在自己的面前。

“嗖——”，随着一声弓弦响，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噗——”，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那支利箭好像射中了什么活物，刺破了它的皮肉，深入到了身体之中。

虚弱地快要晕过去的琪亚娜，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好像打上了几滴雨滴，那雨滴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流着，直到流到了鼻孔下面。

她感觉到了这雨滴里的一丝温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琪亚娜心头一震，手不由自主地要抚上许领航的胸膛，可是她的指缝中突然被一支湿漉漉的木棍卡住了。

她顺着那根木棍摸过去，又摸到了一个铁制的尖头。

“许……许领航！”

她刚刚叫出许领航的名字，就感觉抱着她的两手一松，自己就要掉入了无尽的深渊。

突然，自己的一只手突然被拉住了。

悬崖的边上，又亮起了火把。

原来八重樱的父亲一直在悄悄地跟着，火把举起，八重樱被其他村民挟持到了一边，她的父亲冷冷地看着悬崖边的两个人。

借着火光，琪亚娜看到了那只手正是正在趴在悬崖边的许领航的手啊。

许领航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鲜血不断地从嘴里面流出来，他不断地眨着眼睛，摇晃着脑袋，此刻的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引起暂时性失明了。

“琪亚娜！！是你吗？”

许领航张开嘴说着，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几乎将整个下巴都染红了。

“是我！！”，琪亚娜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我……抓住……你了。”，许领航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可能随时都会断了一样。

“许领航！！你不要睡啊！！”

“噗——”，又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八重樱的父亲拔出了太刀，狠狠地刺入了许领航的背部后，又拔了出来，带起一朵血花。

“噗——噗——噗——噗——”

太刀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

“许领航！许领航！”

琪亚娜望着许领航，此时的他好像一台抽水的泵一样，每一次中刀，不少的鲜血都会从他的嘴中流出来。

“琪……亚……娜，我……”

许领航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后那笑容就定格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瞳孔放大了，眼中再无半点生机。

而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琪亚娜的手，至死未松。

“呜啊啊啊啊啊啊！！！”，琪亚娜两只手攀着许领航的手臂，她想要上去，她还想救他。

许领航……

你还抓着我的手对不对？

你还有着力量对不对？

你还没死对不对？

琪亚娜的心中每冒出一个问题，她就又慌乱几分。

她望着许领航那死气沉沉的眸子，希望它又恢复到原来的勃勃生气。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愿。

许领航的身体，好像也因为她的重力而不断地向着悬崖边滑着。

此时，琪亚娜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八重樱的父亲。

从今晚一见到他开始，他脸上的狞笑就没有停过。

他飞起一脚，将许领航的身体踢落到了悬崖之下。

琪亚娜手上的力顿时消失，她和许领航一同掉落在了悬崖底下。

“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是不会有人生还的。”

八重樱的父亲望了望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脸上的笑容愈加狰狞。

“离我成功，已经只差一步了啊。”

他的脑中又想起了远在神社的德丽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在夜色笼罩下的远山中回荡着，像是魔鬼的狞笑，又像是巨兽的嘶吼。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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