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话 二十年前（3）

章振兴看到这一捆捆笔记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虽然在病床上行动不便，但他仍不由分说便答应帮忙解读笔记内容。他迫不及待地找出最后几本，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厚厚的笔记本凝结了妻子这些年来的心血，也可能隐藏着困惑他多年的疑问。但打开之前，章振兴突然犹豫。手中笔记如潘多拉的盒子，也许能带来解脱，更可能呈现出血淋淋的现实。

章音静静地坐在一旁，她一回来就保持沉默，眼神却藏不住渴望——她在期待。

罢了，只要不抱希望就不会绝望，章振兴心一横，笔记本缓缓掀开，亡妻秀气的笔迹展现面前。

乔紧张地等待着。他看到章振兴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呼吸加速，一会儿双眼发光，一会叹气连连。章振兴其实没有每本都看，他按照自己的某些标准筛选，大多数都看一眼就放过，只是详细地阅读了其中几本。

“……原来不是她。”章振兴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肩膀也随着放松，好像一直以来压在肩头的重担被卸下了。

随后，出乎预料地，章振兴竟缓缓讲起了当年的故事——那些赵青和沈毅宪都没能问出来的

事。他说到了二十年前事件的真相，它们长久以来压在章振兴的心头，现在终于找到了出口。

20年前的夏天，森市还是贫穷山区。那天，妻子冯燕一回家就欣喜若狂地告诉章振兴，她的研究有人投资了。年轻的章振兴被妻子的喜悦所感染，由衷为她高兴。冯燕投身于植物细胞研究，她的理想是开发出一种营养剂，能使植物在不适宜生长的环境下仍旧维持鲜活的生命力。这种研究一旦出成果，对种植业和农业将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干旱的高原及荒漠地区。这注定是一项耗时费力的长期任务，但冯燕有她的秘密武器，她有一枚神奇的怀表。怀表能够小范围加快时间的流动，这帮助冯燕快速得到实验数据，有时本需数月才能验证的猜测，她几天就能完成。

但是，冯燕清楚怀表的存在不能轻易泄露。当年父亲临终前将怀表托付给她时，曾郑重嘱咐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怀表的用途，并且一定将它用在正道上。她天赋凛然，自己摸索出了怀表的驱动方式。后来，冯燕无意间了解到国家相关机构正进行驱动法器的回收工作，一般市民不能私自使用，因此更加小心保密，很长一段时间连章振兴也不清楚怀表的具体用处。

研究得到投资以后，冯燕利用充足的经费迅速扩大了她的团队，对工作的热情也前所未有地高涨。为了支持妻子，章振兴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工作，自愿为妻子当助手，协助她的研究。

然而好景不长。一群人各怀鬼胎，团队的研究人员们并非带着同一个目标聚集在一起。不知不觉间，研究的内容偏离了，原本应用于植物的研究，竟渐渐转向了对人的实验。

“这不可能，植物和动物天差地别，尤其是……”罗伯特突然打断了章振兴。彬彬有礼的罗伯特向来不在人发言时插嘴，但这次他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是啊，这听起来荒诞……但在当时，他们真的为此而狂热。”

在研究变质之前，章振兴就早已退出了研究团队。他并不是意识到研究朝着不祥的方向发展，而是对团队的伙伴感到不满。每次和那些人共事时，章振兴都感到浑身不自在。有的人眼神阴郁，总是趁他没注意时紧紧盯着他，举止诡异；有的人莫名自来熟，抓着章振兴滔滔不绝地说着神啊鬼啊的话题……冯燕倒没感觉有何不妥，但章振兴发觉自己真的不擅长团队合作，尤其是不擅长面对这些怪人，没多久就退出了。

“再后来，就出事了。”章振兴痛苦地闭上眼，“他们把研制出的药物注射进小白鼠体内，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白鼠的身体机能衰退明显减缓。如果用药量合理，甚至能令小鼠的状态长期保持年轻。这个结果令人们雀跃，许多计划的执行者们主动请愿接受实验，将这种药物注射进自己的身体。”

“‘计划的执行者’？什么计划？”乔立刻追问。

“我是后来听说的。他们把那个计划，取名‘永生计划’。”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陷入沉默。虽然根据前面的讲述不难猜到这样的结果，但亲耳听到这个计划确实存在，乔仍旧感到震惊。

“无知，荒谬！”罗伯特发怒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生就有死是世界的规则，没有生命是可以永恒的。追求永生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章振兴知道人们会因此震惊，但他没想到罗伯特竟会如此生气。他接着说：“在怀表的作用下，实验的小白鼠近一年——实际上是几个月——都没有异常，生龙活虎，人们因此断定药物对人体没有明显副作用，但他们开心的太早了。”章振兴叹着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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