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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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凌波学院，晚八点。

最后的晚自习铃声也迟迟的响起，从学校中走出表情不一的各种学生，已经学了一晚上的人收拾书包准备回去继续奋斗，可是早已有人抢先他们一步：那些睡了一晚上的人迅速冲向附近的网吧，青春就是这样，彷徨而又仓促，总会有一些人在特殊的时间点惊艳你的人生，最后又在时光中渐行渐远。

管理员看着萧无痕和北川墨混在人群中离开了校门，用手拉上了档案室的窗帘，他只需要再等几分钟，这样就可以安静的离开这里，不被喧闹所打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原来的自己可是最喜欢热闹了，桌子上的茶水还没有凉，管理员端起来一饮而尽，随手将北川墨偷偷交上来的晚自习申请停上表扔到垃圾桶里，想了想还是捡了起来，郑重其事的看了一遍，最后写上拒绝态度放在了桌上。

管理员像是一个刚捉弄完人的孩子一样，此时心情变得舒畅起来，把大衣披上便离开了档案室，看起来这一个学期的晚自习北川墨逃不掉了。

距离凌波学院东边俩公里的人工湖在十年前建成，景色优美，居民又很爱惜这里，即使是十年过去了，这里依旧像是刚建的一样，此时刚到秋季，逃过烈日的酷暑，八点的天依旧没有黑下来，许多居民喜欢来这里围着湖边散步，八点半整，人工湖周围的灯光会一齐亮起，迎接一天的黑夜。

管理员如约到了湖畔，他要在这里溜达俩圈再回家，十年前他到了这里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他的杀伐气息逐渐被掩盖了起来，这十年来再也没有复发过。今天他似乎来的很早，湖边没什么人，就连秋蝉都没有叫，真的像当年在那个学院的晚上一般，当时他还在......

管理员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刚才一直沉浸在回忆，并没有察觉周围的变化，如今他终于发现了，诺大的湖畔只有他一个人在散步，现在已经过了八点半，可是湖边的灯也没有亮起！

管理员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这么大的危机在身边自己现在才察觉，要是以前自己此刻已经是一个尸体了吧，他把从来不离身的单手拐杖竖起，突然向地上砸去，地面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自拐杖为中心，一种奇怪的声波向四面八方传去，整个天地仿佛被触动了一般，微微颤了几下便恢复原样。

管理员皱起了眉头，刚才这一下他已经使用了很大的精神力了，此刻却仍然没有破开幻境，情势的严重让他做出了许多年没用的战斗姿势，仿佛身边有一群恶狼徘徊，空气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湖水流动的声音。

管理员突然感觉到自己周围产生了雾气，没错，就是雾，他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湖中心！不知什么时候，湖中心已经产生了大雾，正在向周围蔓延，看这个架势几分钟后就连他身边也会被湮没。

界，出现了，传言中人鬼俩界的通道，每次出现都会产生方圆几公里的大雾，就算出现也只是在沿海和海洋中出现界如今竟然已经深入到了内陆，就在人的面前，仿佛梦境一般，界现在看来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来回起伏着，管理员突然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缓步走向湖边，看向界的方向。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界中仿佛有一双大手伸入了湖底，转眼间一条长达几十米的冰柱跃出湖面，直奔管理员！仅仅在一瞬间就能将大量的湖水变成冰柱，这样的奇迹此刻就出现在他面前，冰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了过来。大自然的奇迹在这一刻被人力所重现，管理员在他面前像是一直渺小的蚂蚁。

近了，又近了，冰柱里管理员只剩下几十米的距离，管理员看着冰柱，：“只是这样吗，那么还是请回吧。”

管理员的手突然按在了冰柱上！几十米的冰柱因为这一按竟无法前进，冰柱听在半空中并没有下落，似乎是俩个人在俩边互相推搡。

管理员稍微一用力，冰柱从头开始裂开，纹路从头延续到尾部，像是精美的艺术品被打破了一般，对方似乎还不愿放弃，冰柱一直裂到中间，最后再到底部，在空中静止了一霎那，冰柱终于承受不住管理员的压力，整个向界中炸裂，冰块从天上纷纷扬扬的落下，数以千记的冰块落回湖中，界中传来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怒吼声，听起来狰狞可怕，管理员摆了摆手，界从中心开始消散，最后归为无。

湖边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界终于消失，路边认识管理员的邻居开始打起了招呼，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刚才大家只是一起围着湖畔散了俩圈步，一切来得太快又消失的太快，总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管理员看着湖畔久久不语，黑暗终于完全笼罩了天地，远处的夜市，各种小摊开始出来活动，繁忙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还是要来了吗？”寂静的湖畔终于没有一人，管理员站着的位置开始飘起了落叶。

“萧无痕你快点啊，”走在萧无痕前方的一个女孩不满意的嘟了嘟嘴，女孩年级与萧无痕相若，名为纳兰晴，纳兰是凌波市的大姓，凌波虽然不算一线大城市，可是不是富人家庭却独好幽静之地，凌波便是这么一个地方，纳兰家族在凌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有，掌控着十几个大公司，与萧无痕对话的正是纳兰家的双胞胎之妹，性格偏开放，一双大眼睛不停的眨着，刚刚留到肩上的头发显得更加活泼，身材也是很好，标准的瓜子脸配上恰到好处的身高真的像是玉雕刻出来的。

此刻纳兰晴挽着北川墨的左胳膊，不停的说这说那，与她右边的姐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姐姐叫纳兰心，与妹妹不同的是她的长发跟北川墨一样长，明明是一个模子刻出的脸，这么一看姐姐倒显得恬静一些，双手捧着一杯奶茶慢慢的喝着，与北川墨倒是有点像，听到纳兰晴的话，她也只是看了萧无痕一眼。

这俩个双胞胎算是萧无痕俩人的新朋友，在北川墨的晚自习申请停上表被无情的拒绝之后，是这俩个人迅速和北川墨建立了关系，不过北川墨显然还没有从晚自习的悲伤中走出来，此刻有些无精打采，为此纳兰晴直接买了凌波最大的歌剧院的票，趁着节假日邀请俩人一起来玩，其实只想邀请北川墨一人，不过听到萧无痕不来，北川墨干脆也不出家门，于是纳兰晴无奈只得多买了一张票，并附带私聊威胁，于是这才有了今天的景象。

“听说这个主演不过才出道几个月便全国文明，凌波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才请过来演出的呢，之前在网上看她的视频真是太震撼了，这次我直接买了最好的包厢.....”纳兰晴叽叽喳喳，摇着北川墨的手臂不放，北川墨只好像个木偶一样被牵来牵去，一旁的萧无痕摇了摇头。

自己与北川墨相处了那么多年也就知道北川墨喜欢喝奶茶吃冰淇淋一类的东西，这家伙根本就对歌剧无感，要是想让她高兴倒不如帮她把所有晚自习全请了，这样就算十场歌曲她估计都能陪你去看。

遥远的，萧无痕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凌波最大的歌剧院，凌波歌剧院民国时代就存在了，经过战火的洗礼和人鬼的战争，这座歌剧院原本已经残破不堪，好在建筑用料扎实，两界稳定后凌波也是出钱重新整修了一下，现在看起来，优雅又不失韵味。

纳兰晴好像很熟悉这里，带着萧无痕直接从旁边小门上楼，绕过了大门的收票站，拐了俩下有人收着一个门口，纳兰晴把票递了过去，保镖收过后看了一眼，恭敬的坐了个请的姿势，一行人来到了歌剧院最好的包厢里，这里向下看可以刚好看到舞台，房间宽敞并且还有空调，这里的花也是人工培植的，使空气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此时下方来了两两三三的人，已经找好了座位准备观看歌剧的开始。

“小时候我爸喜欢看剧，经常带我们来的。”纳兰晴注意到萧无痕的目光，解释道，纳兰心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纳兰晴直接跑到中间的沙发上躺了下去，顺手拿了一个水果吃，看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萧无痕在右侧的一个沙发坐下，花参杂着空气的清香让他觉得很舒服，目光向下扫去，此刻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现场已经坐满了一半人，来回卖水和望远镜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虽然隔着玻璃仍然会有吵杂声传进来，萧无痕扫了俩圈，目光定格在前排坐着的一个人，“怎么了？”左边的纳兰心注意到了萧无痕的目光，缓缓的问道。

“没什么，看到了个熟人，你们应该也认识。”

纳兰心顺着萧无痕的目光看去，心中明了，“那散场后去打个招呼吧。”

“嗯。”萧无痕答道，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纳兰心突然转过身来，拄着小巴盯着萧无痕上下打量，萧无痕假装没看见。

“......怎么了。”萧无痕被纳兰心打量的上下发毛，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你很特别，”纳兰心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萧无痕有点诧异，“怎么说？”

“我们也算认识了几天，可是我发现除了你的外表我再也获取不到你的任何信息。”纳兰心用修长的手指怼了萧无痕的胳膊，“那可能是我太沉默了。”

“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一点东西的。”

“什么？”萧无痕突然来了兴趣。

“以后再告诉你。”纳兰心却突然卖起了关子，萧无痕的热情像是被一盆冷水泼没了，不过他开始重新审视纳兰心，与她比起来，纳兰晴就像是一个纯洁的小天使啊，仅仅几句话就能将萧无痕的精力全部吸引过去，姐姐的城府比妹妹要深的很。

坐在中间的纳兰晴看见了俩人的举动，不悦的嘟了嘟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至于北川墨像是睡着了，这里的沙发很是柔软，北川墨干脆就半躺半趴下睡了起来，纳兰晴推了几下才极不情愿的起身，歌剧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舞台的灯突然全部关闭，整个场地陷入黑暗，可是原来的吵杂声全部消失了，这是每个时刻都应保持的传统理念，人们放缓了呼吸，等待着演出的开始，整个歌剧院静悄悄的，即使有人晚到也是垫步寻找自己的座位，不敢打破这一刻。

萧无痕把目光从纳兰心身上移了回来，转头看着舞台中间，一场演出即将开幕，悠扬的音乐想起，主演并没有马上出来，红幕向俩侧拉开，各种风景围绕着音乐起伏，萧无痕心中暗暗点头，仅仅是风景的展示，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演出能火遍全国，一个舞剧的关键不仅在演员本身，旁边的陪衬有时候也具有很强的突出性。

音乐突然变得婉转忧愁，风景也开始由盛转衰，华丽的过度引起了一小片的惊叹声，不过到此为止演员还是没有出来，场下的人们开始转头接耳，随即又凝神观看。

画面转变为了一座城堡，不少人立刻看出这就是古时的长城。

“这样的景色配上这样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故事呢，真是有趣。”左边的纳兰心说道，萧无痕没有说话，继续观看着演出。

转眼间一男一女从天上缓缓下降，男的只是配角，不少人看到女演员后发出惊叹声，女演员的动作优雅，身形如烟，将扮演的角色表现的淋漓精致，虽然脸上带着遮住了眼睛的半面具，可是依旧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萧无痕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秋水为神，玉为骨，女人跳着跳着作离别礼，男子于是扛着行李向长城走去。

孟姜女哭长城，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这个歌剧难度极大，一般人不会轻易选择这部剧本，看来这个女人的确功夫精深，舞台上孟姜女开始缓缓起舞，丈夫的身影在长城外的大雪中逐渐消失，孟姜女时哭时笑，像是在想念丈夫，又像是在回忆俩人的美好生活。

全场静悄悄的，没人出声，孟姜女的舞蹈上场就征服了所有人，又是一段欢快的音乐，孟姜女在月色下来回跳动，时而旋转时而静止，一杯浊酒被饮下，郎君至今又身在何方，全场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孟姜女望向远处，长城在大雪中完工，显得十分壮阔，孟姜女像是欣喜一场，可是音乐突然变得悲哀了起来，远处的人断断续续的回来了，依旧没有孟姜女丈夫的身影，孟姜女躺在地上，不知如何才好，红幕渐渐拉上，上半场结束。

人们沉浸在上场的演出中无法自拔，诺大的场地就连起身的也没有，北川墨也停止了瞌睡，聚精会神的观看，至于纳兰晴右手拿着吃了一般的水果出了神，孟姜女的舞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不光是男人，就连我看了也开始迷离。”纳兰心的目光触动，呆呆的说。

萧无痕点头同意，盛名之下皆无虚人，这个女人出名不是没有道理的。观众都默默的等待下一场的开始，不愿错过每分每秒。

红幕又渐渐拉开，这次的背景直接换到了长城，孟姜女背着包袱，且跳且走，在找她正在修长城的丈夫，长城大雪漫漫，孟姜女找了许久，终于累在地上，心如刀绞，她抬手向天，像是在哭诉，坐在城下，悲愤交加，想自己千里送寒衣，到头来连丈夫的尸骨都找不到，令人痛断柔肠，孟姜女哭了起来，配音直接从女人发出，这一哭如啼血杜鹃，望月子规，白云为之停步，百鸟为之噤声，观众为之落泪，就连萧无痕也被触动了。

这一哭十天十夜，长城终于崩塌，露出了丈夫的尸骨，孟姜女像是呆了一般，好久才上前抱住，这一段结束。

观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这么好的演出平生也只怕见过一次，所有人的神情都被吸引，“感情那么深，可见当初的记忆多么深刻。”北川墨说道。

最后一段由孟姜女一人舞蹈，丈夫的尸体摆在舞台中间，孟姜女围着来回起舞，衣服带起的绸缎上下翻飞，仿佛人间仙境，却又透露出悲凉的气氛，场景换成了海崖边，孟姜女来回起舞，且跳且唱：

忠勇千秋想杞梁，颓城悲恸亦非常。

至今齐国成风俗，嫠妇哀哀学孟姜。

争羡赳赳五乘宾，形如熊虎力千钧。

谁知陷阵捐躯者，却是单车殉义人。

歌声清脆，如黄鹂婉转，最终孟姜女抱着丈夫的尸体跳下了海，一起殉情。

冷漠的旁白最后结词：

春秋时齐国勇士杞梁之妻子，即是孟姜女，杞梁随齐庄公攻打莒国而战死，其尸运送回国时，其妻孟姜奉夫棺，将窆于城外，乃露宿三日，

抚棺大恸，涕泪俱尽，继之以血，齐城忽然崩陷数尺，由哀恸迫切，精诚之所感也。后世传秦人范杞梁差筑长城而死，其妻孟姜女送寒衣至城下，闻夫死痛哭，城为之崩，盖即齐将杞梁之事，而误传之耳。

音乐停止，全场陷入寂静，不知道是谁的水瓶掉到了地上，一位前排的老人突然站起身来大力的鼓掌，所有人才恍然大悟，一时间各种叫好的声音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