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眠之夜（1）

就在远处亮出一团夺目的火光之前，医生正飞奔在通向地堡出口的通道里。

他快速的解下了背后的毛瑟M-98k咒式步枪，在奔跑中哗啦一声推上了子弹，出口就在不远处了，但就在这时，耳机中响起了纷乱的枪声，以及，一个隐约可闻的若有似无的呼喊声。

医生的内心当下就是一沉，只有这种声音他绝不会听错，这是逝者们到达的号角，货真价实的“亡者的低语”。

“喂！萨尼娅！你怎么样？！”

“……（杂音）……”

没有回答，耳机中只传来一个急促的喘息声。

“……该死。”

医生小声的嘟哝了一句，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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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萨尼娅正躲在一辆机车的后面，一枚子弹削过自己的头盔一侧，打坏了通讯器的收讯天线。远处传来的机枪发射声音，子弹撕裂空气发出的尖锐声音就呼啸在耳边，每一枚子弹都在包裹着自己的雪幕上开出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而由那些东西射出的纷乱弹幕甚至撕裂了雪幕，让它们的样子暴露在少女面前。

它有着三对频频交互踏地的节肢，胴体侧下方的复合感应器和身体最前端的光学感应器伴随着动作小幅度左右摇摆，身体两侧的七·六二毫米口径反步兵机枪稳稳的端平，左右摇晃，喷吐着火舌，挥洒着致命的扇形弹幕。

这些外形尖锐的机械轻盈的穿梭在暴雪之中，即使自重超过十吨，但却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引擎咆哮声，甚至连脚步声都像树叶摩擦般轻微，就像是游动在雪尘中的食人鱼。

如果她曾经参加过“审判战争”最后的几年，那么她也许会知道这种东西的名字。它们是由军用级逝者构成的军团的一部分，属于逝者军团中最轻的一种，用于前沿侦察的斥候型。

那些恐怖而异质的样子烙印在她的眼底，久久无法散去。

就在这时，背后的地堡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接着，远处的缓坡上，一团小小的火焰点起，剧烈的爆炸在短短数秒后爆发。而在大概两秒钟后，被暴雪稀释的爆炸声传入萨尼娅的耳中。

那两具斥候型突然动了，它们开始转动自己的身体，把枪口对准了地堡出口的方向。萨尼娅用手抹了抹结了一层霜的头盔面罩，一个人影正好从被子弹打得扬起的雪尘中冲出。

不知为何，也许只是因为自己的直觉，萨尼娅觉得那个人影应该是医生。

那个人正以一个几乎是全身贴到地面上的姿势飞奔在雪地上，迈着诡异的之字形轨迹飞快的逼近那两具斥候型。也许是感觉到这个目标的危险性，一具斥候型原地刹车后直接倒退，一边不停的朝着那个人开火，另一具反而加快了速度笔直的朝着那人撞过去。

如果被那种超过十吨重的机器迎面撞击……萨尼娅不敢想像那个场面，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但就在她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从两个不同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几乎同时杀到她的耳边。

医生正轻盈的从那具向前冲锋的斥候型的顶部跳下去，在他的背后，弹药库殉爆的斥候型正在照亮了昏暗的雪野的火焰中倾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一发炮击术式直接炸断了没有来得及退开的斥候型的一条前肢，以及辅助臂上挂载的机枪。

紧接着两枚锚桩就射上了斥候型的顶部，把医生拉了上去。几乎是徒手撕开了顶部最薄弱的装甲，维持着把枪口捅进斥候型机体内部的状态，医生连续开火。

三枚金属射流弹在斥候型脆弱的内部结构中肆虐，斥候型在摇摇晃晃的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后一头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动静，而医生就顺着倾斜的机体顶部滑下来，稳稳的落在雪地上。

“……（杂讯）……”

耳机中传来了紊乱的电流声，但因为收讯天线损坏的缘故，萨尼娅什么都收不到，但她还是有一种感觉，有什么，她现在一定要做的事。

所以她按住了通讯器的对话键，对着医生的频道开口。

“医生先生！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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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倾泻的机体上滑下来，医生静静的立在雪地里，那颗昏暗的火苗还在他的内心缓缓燃烧，他脸上那抹狰狞的神色仍未褪去。

又一次的，又一个生命在他的手心逝去。而这一次，与那些疯狂战场上的不可抗力不同，这完全是自己的疏失。

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

他轻轻的按住自己的头，束缚着他理性的丝线正在一寸寸崩坏，但就在这时，从耳机里传来了一个满载着担忧的少女声音。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医生的力量突然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撑住了自己的双膝，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一切的担心现在都不存在了，看来大概是萨尼娅的收讯器坏了。

她没事，自己并没有因为一个失误损失自己救下的性命。

“医生先生！我在你五点钟方向的机车后面，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伤了？！”

即使明知道医生不会回答，但她还是用焦急的声音连续发问。

“没事，就好。”

他低声的嘟哝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向少女的位置。

看到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医生，萨尼娅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而那些逝者留给她的阴影还未散去。她只能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医生，半晌，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开口。

“您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隐藏在防毒面具后的脸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因为他的声音里带着至今为止最温暖的氛围。但这温暖的氛围转瞬即逝，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时间不是他们的朋友。

“现在赶快去地堡的防空洞，”医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之后的战斗会更激烈。”

他不想再一次感受那种绝望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还有，别担心。”医生的声音带上了轻轻的笑意，“我会回来。”

“嗯，我知道了。”

在短短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的萨尼娅冲进了地堡。

目送着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地堡的大门后，医生开启了战术网络，然后按下了通讯按钮。

「这里是医生，呼号“Doctor”加入战场。」

『进入战区确认，数据链连接开放。』

「Zerg-leader收到，Doctor，数据已传输，你那边怎么样？」

「Doctor收到，斥候型两机已沉默，区域净空。」

「Doctor……之后，怎么办？」

「无论如何，现在这里都不安全了。刚刚击退的只是军团的火力侦察小队，真正的攻击部队很快就会抵达」

医生看向东北方向的缓坡，似乎有飞扬的雪尘从那个缓坡之后扬起，看来逝者们很快就会抵达了。耸了耸肩，他对着通讯器开口。

「准备迎击吧，我们没的选择。」

「也是，」耳机中传来了格兰特的笑声，「让我们来大干一场吧，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东北方向，泽尔格林站在雪地里，它胸前的厚重装甲覆盖住格兰特头部的部分打开，冷冽的风吹拂着格兰特的脸颊。

在这具异形机械中，格兰特灵巧的点起了一根香烟，一道暗蓝色的烟雾在他的头顶被吹散，这估计是今晚最后能抽烟的机会了，说不定，还是这辈子最后能抽烟的机会了。

他慢慢的享受着这根香烟，直到燃尽的烟头烧到了尽头，随口把烟蒂吐在雪地里，厚重的装甲随之闭合。

格兰特慢慢闭上了双眼，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精巧的驱动结构让这具机械的运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只有炼金引擎燃烧时发出的微弱蜂鸣声。

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开战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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