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离别的开始（3）

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的李轻尘听到了门板被叩响的声音，他微微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在这个基地里，并没有会用这个有些古怪的频率敲门的人，但他还是开口。

“请进。”

没有听到门开启的声音，李轻尘只感到有一阵微弱的风挤进了开启了一瞬间的门缝，微微的掀起了桌角文件的一角。

来人没有出声，这让感觉有些不对的李轻尘猛地抬起了头，但那个人却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就像是一只无声的猫咪，用一对钢蓝色的幽邃双眸静静的观察着他。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人，但也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李，别来无恙啊。”

那个人轻轻的开口，声音中带着点沙哑，就像是抚摸古旧书页时发出的声音，莫名的令人心安。

这真是太过熟悉，又太久没有听到的声音，李轻尘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声音的主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让他难以忘怀。

“你也是，医生。”

李轻尘抬起头，对着这个一头灰发，既像是老人，又像是年轻人的人开口。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你还是这副样子。”

医生熟门熟路的在这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张堆满了文件，但看起来还算是舒适的椅子坐下，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就连椅子都没有变过，最舒服的还是这一张。”

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李轻尘苦笑着端起了手边一口没动过的绿茶，仰头喝了一口。

“有三十年没见了，”李轻尘幽幽的说，“真的是白驹过隙啊。不过你有这个资格问我吗？自己不还是一点没变。还有，你跑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马上要打仗了？”

“来看看老朋友？”医生轻轻的笑了笑，“结果连水都没有。”

李轻尘嗤笑了一声，淡淡的说。

“你我恐怕算不上老朋友吧，只是熟人罢了。你也不是那种会没事去探望老友的人。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你说的没错啊，我们只是熟悉点的老妖怪而已。”医生耸了耸肩，“我只是来这里送你们旅丢在旧都的小姑娘，结果到了才知道被围住了。只好留下来帮你们喽。”

“萨尼娅被你捡到了啊，那她还真是好运。”李轻尘抿了一口茶，对着医生笑笑，“在29号补给站发消息回来的也是你吧。”

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医生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那对当事人来说可说不上什么好运吧。”

“她能回来都是多亏了你，对此我对你表示由衷的感谢。”

“你们东方人还真是喜欢这些东西。”

李轻尘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有些放弃了的摇了摇头。

“我以前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东方人，我是中国人。东方有很多国家，但我的故乡只有一个。”

“都已经三十多年了……这东西早就不记得了吧……”

医生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反而是李轻尘换上了认真的态度。

“你还是把这个记牢点吧，在中国人面前乱说话的话，下场可是很惨的。”

“说的……也是啊。”

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东西，医生微微皱起了眉头。医生的一个旧时的同僚就是中国人，他亲眼见过那个侮辱了同僚故乡的人的下场，那可不是一般的凄惨，甚至让医生不想去回忆。

“不过，你真的准备留下来？即使是我，也觉得要面对的数量有些荒唐了。”李轻尘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倒是乌里扬诺夫那家伙，看到你大概会很高兴。”

“不是说过了吗？我来这是来帮你们的，当然会留在这里喽。”

医生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就像在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什么家长里短的小事。

“嘛，虽然是作为军医就是了。”

李轻尘上下打量了一下医生，眼神中满是好奇与讶异，就像是在观察什么非人的怪物。医生也没有介意他有些失礼的视线，只是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翻开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所以说你们这些家伙啊……真的是不要命了啊……”李轻尘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喂，你现在还有最后的机会噢，最后一班后送女性和伤员的运输舰一个小时后起航，现在想走还来得及。毕竟你跟我们不一样。”

就像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一样，医生只是出神般望着灰色的天花板，轻轻的吐出了一口烟雾，看着烟雾摇曳着上升，最后消散在空气中。半晌，他才对着李轻尘开口，声音中带着点无奈的味道。

“李，我都说过是来帮你们的了，要是走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了，你又为什么不走？你不是还有爱着的人吗？”

“现在是未婚妻了。”

李轻尘笑了笑，订正了医生的话。李轻尘的那个微笑中，满溢着显而易见的幸福与温柔。

“那我该祝福你吗？”

李轻尘知道医生的意思，祝福是因为自己收获了完满的爱情，而不祝福是因为自己即将死去。

“不知道啊……”

医生的话大概已经不算是玩笑，而是一种嘲讽了，但被嘲讽的李轻尘却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极端的不快，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也对自己做的事有自知之明吧。

医生转过了头，看着李轻尘的双眼，被盯着的李轻尘下意识的想要偏头或是向后退去。那双钢蓝色的双眼就像是一潭过于平静的湖水，太过幽深，又太过宁静，让人毛乎悚然，甚至会让人产生被吸入其中的错觉。

“你，大概会后悔的吧，为了你现在的决定。”

“也许吧……”李轻尘苦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但这就是我的职责，去死的职责。”

“唯一还挂念的，就是她之后过的好不好了吧……”

这个略有些童颜的家伙呆呆的看着某个地方，嘴角绽开一抹苦涩但又是无比温柔宠溺的微笑，那是混杂了很多东西，沉浸于回忆之人的微笑，但却又带着点哀伤的味道。

“有挂念是件好事，”医生语气幽幽的说，“这样你就还能找到归来的路，不会在那里迷失，一去不返。”

“你这样子还真像个神父，”回过神来的李轻尘笑了笑，截断了刚才的话题，“算了，不说这些了，你不还是要去见老头子吗？现在我带你过去吧。”

“虽然我本来就是个神父……算了，我们走吧。”医生苦笑了一下收回了视线，“我还想去送送那个小姑娘。”

“那就直接去空港吧，老头子大概也会在那里。”

李轻尘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医生随后也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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