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血染的灰十字（1）

在荒原上的跋涉是相当无趣的一件事，所见之处只有一片灰白色的荒漠，唯一可以被称为景色的地方就是那些从雪尘下突出的残垣断壁。并不是所有城市都能在战争之后保持它们本来的样子，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化为了真正的废墟，并最终被掩埋在难以融化的冰雪之下。

不过走到现在，一成不变的景色也终于开始了改变，在翻过一座丘陵之后，灰白色的森林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灰白色的树干矗立在地面之上，灰白色的枝叶在风中轻轻的摇摆，灰白色的雪尘覆盖了枝桠，就像是失去了色彩的森林，朦胧的灰白色雾气包裹着森林，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纱幔，让整座森林散发出奇异又异质的美感。

“那里是……？”

跟在医生身后的萨尼娅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森林，也许是因为她是航空魔导士的缘故，她从未在地面上看过那座森林的样子。

“猎场之森，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嗯，不过，为什么要叫猎场之森呢？”

萨尼娅圆滚滚的灰色眼睛中散发着符合年龄的好奇，但她的脸上却冷漠的没有一丝表情，这巨大的反差显得有一丝怪异，但医生仍旧是没有什么在意的样子。

“因为那里是猎人狩猎猎物的猎场，只不过，猎人是怪物，而猎物是闯入其中的人们。”医生顿了顿，“如果你仔细听，还可以听到猎物临终的哀嚎。”

萨尼娅半信半疑的照着医生说的去做，但灌入耳中的只有在荒原上永无止境的呼啸着的风声。

但就在她想要反驳医生之前，某个隐约可闻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个几乎已完全融入风声中的声音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注意，就在集中注意去分辨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那确实是哀嚎，凄惨而尖细，就像纤细的针刺入神经，剧烈的痛楚一下子在萨尼娅脑海中炸开。

就在这时，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剧烈的幻痛中拖了出来。

萨尼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痛楚一时间没办法完全消退，冰冷的细汗渗透了贴身的衬衣背后。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警告，”医生对着萨尼娅笑了笑，“意思是，‘闲人勿扰，后果自负。’”

看着萨尼娅眼神中闪烁着的恐惧，感到有些有趣的医生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安心。

“放心吧，我们不用穿过森林的。我们从森林边界擦过去，这样明天中午我们就能到达泽多尔各。”

“这，这样啊，那我们走吧。”

兴许是刚才又被吓到了，萨尼娅的舌头有些打结，但她还是立刻跟上了医生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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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走了很长时间后，天色开始转暗。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医生，萨尼娅默默的想着，他大概早就已经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了。自己绝不是那些傻白甜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脸上没有表情，也知道自己传递情感的窗口只有眼神和声音，她更知道这些反差所带来的怪异感。而她都注意到的事，敏锐的医生绝不会没有注意到。

但又为什么呢？他从未提过这方面的事。

下意识的，她伸出了手，轻轻的拽了拽医生的衣角。

“有什么事吗？”

那个一如既往略带点沙哑的平淡，有些无机质的声音飘了过来。

“那个，医生先生，不觉得我有些奇怪吗？”

也许是因为忐忑的心情，她连声音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有啊。”

萨尼娅的心一沉，果然，他注意到了。而不告诉自己，也许也是他的温柔吧，但说到底，他还是厌恶这样的自己的吧。

但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那不是你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吧。我检查了你的血液，你身体里的拟素粒子呈现显现态，你接受了天赋解放手术。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解放天赋所支付的代价吧。”他顿了顿，“不过说到底，你也不是自己想变成这个样子的，那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而讨厌你。”

医生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就像一只安宁又温暖的手，安抚了自己快要溃堤的情感。

“那个，谢谢，医生先生，谢谢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但医生又一次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可以看到他在呼吸面具后笑了笑。然后，医生对着她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右前方的某处。

萨尼娅仔细一看，在这片灰白色的荒漠之中竟然有一处散发着摇曳的昏黄色光晕的地方！

医生启动了IBCU附带的光学瞄具，静静的观察着散发着光源的建筑。那是一个半埋在地面一下的全金属地堡式建筑物，半球形的金属外壳以及挂载在上面的附加装甲板上没有一丝锈蚀的痕迹，矿坑中的金丝雀的徽章被喷涂在地堡的墙壁上，六个幽深射击孔均匀的开在地堡壁上，隐约有武器的痕迹。很显然，这不是战前建筑的东西。

要说最大的可能性，这里是泽多尔各驻军为了长距离侦察而建筑的中继点或是补给站。

取出单筒光学瞄具递给萨尼娅，让她观察一下那个徽章，然后压低了声音询问。

“那是泽多尔各的徽章吗？”

“是的，”萨尼娅低声回应，“矿坑中的金丝雀，这里应该是泽多尔各的中继站，我们可以在里面休息一晚。”

医生再次扫视了地堡四周，有几辆重型机车散乱的停在地堡四周。那充满攻击性的外形，厚重的装甲板，以及因为拆卸消音瓦而凹下去一块的引擎，医生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机车属于什么人。

“恐怕不行了，”医生有些无奈的说，“看来有暴走族捷足先登了。”

“怎么会？！”萨尼娅发出了被压抑的惊讶声音，“这种中继站都是有人轮流执勤的！”

“噢，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了。”

医生的声音在一瞬间冷彻了下来，就像齿轮相互咬合发出的无机质声音，令人不由得不战栗起来。

是在是想不明白，这些暴走族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凌虐他人之上。开启了集音器，医生可以听到这些不入流的渣屑放肆的笑声，以及几乎被淹没在笑声中的痛苦声音。

这样的垃圾，真的不配活在世上。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清理一下垃圾。”

那一瞬间，萨尼娅几乎感觉自己认错了人，面前的人身上包裹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气息，不再带有一丝暖意与温柔，即使并非被那蚀骨的寒意直指，但萨尼娅还是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再这么下去，面前的医生，很有可能一去不返。

“那个，”但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医生，“医生先生，我等你回来。”

医生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知他想了些什么，但萨尼娅能感觉到，他周身环绕着的气氛明显减弱了一些。

“嗯，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说完，向前走去的医生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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