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战前动员（1）

“通告泽多尔各全体作战单位，重复一遍，通告泽多尔各全体作战单位。”

在回荡着和缓的节拍器滴答声的要塞中，老准将那个低沉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这是罕见的全体通告。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静静的等待着老准将接下来的话。

“这里是米高扬·乌里扬诺夫准将，但是很抱歉，今天我有一个坏消息要通知各位。”

坏消息，这个不祥的词汇顷刻间刻入了每个士兵的脑海，即使是那些刚才仍在工作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仔细的听着老准将接下来的话。

在这个共和国最北端的要塞里，能称之为坏消息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不论是某只连队全灭，还是重要的补给无法按时送达，这些都是坏消息。但这些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的坏消息在这里充其量都是些小事，根本用不着整个要塞的总指挥来亲自宣布，而这一次，让要塞总指挥亲自宣布的坏消息…………

“数以十万计的军团逝者正从北方向这里推进，并预计在三天后抵达要塞，并发起进攻。”

对于老准将没有丝毫拐弯抹角说出的这番话，要塞中几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的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个太过冲击性的数字中所携带的信息，然后，一片哗然。

十万以上，这是接近十倍于己方的战力，这个数字实在是太过于庞大，甚至不曾出现在他们最糟糕的梦境之中。

即使孱弱如虫蚁，聚集成群尚可能吞噬巨象，那就更不用提这些足以轻易肢解人类，还以猎杀生灵为乐的钢铁亡灵，光这个庞大的数字本身就足以勾起人类内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老准将那个犹如冰冻荒原上的寒风般的声音微微和缓了一点，也许是为了照顾到这些因恐惧而不由得开始战栗的士兵们的恐惧。

“当然，”老准将继续说，“我们不强求各位去面对那个数量的逝者，也不强求你们和这座要塞共存亡，你们年轻的生命本不该在这片该死的雪原上白白耗尽。”

士兵们动摇了起来，他们又何不希望自己不用去面对那些可怕的东西呢？没有人想要死在这片荒原上，即使他们是大浪淘沙中的精华，即使他们是全共和国最为忠诚的士兵！

“如果不想留下，请与所有女人一起即刻起准备撤离，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去送死的请留下来。”老准将顿了顿，然后用别无二致的声音继续说，“那些不想留下来的，这是最后的机会！司令部会尊重每一个的选择！”

动摇，就像海潮一样从数个士兵开始飞快的蔓延到绝大部分的人身上。

作为一个有着正常精神的人类，恐惧以及被恐惧激发的旺盛的生存本能正在催促着他们，他们不想死。

他们想要回家，有的人有家庭，还想再见自己的妻儿一面；有的人还有梦想，想要在人生中干出一番事业；有的人还有在家期盼着每周一次联络的父母；有的人还有等待他回家结婚的未婚妻；有的人…………

他们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眷恋，对家人，对朋友，对恋人，对某处美丽的景色，甚至单纯只是活着……

即使在这个该死的荒原中见惯了死亡，但当这个沉重的命题终于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一切的忠诚和誓言都会烟消云散，这是生物的可悲本能，他们会不顾一切的试图活下去。

但另一方面，他们还是不甘的。作为士兵，作为男人，他们有自己的骄傲，就像老准将所说，这些好小伙中没有一个软蛋。

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誓言，还记得自己臂章上金丝雀的嘶鸣。他们本是共和国的坚盾，防守着这座最北端的要塞，唯有他们不能退缩。

要不然，他们又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呢？

但某种意义上，这些人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的，毕竟再怎么恐怖的伤亡率，但这里总有人会活下来，说不定就不会轮到自己，所以他们还有着最后的心理安慰。

但这一次，恐怕只是一场绝望的防御战，在十倍于自己的逝者铁蹄下，他们根本无法看到生的希望。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被炸的全身粉碎，至少这样不必被逝者拾去头颅，在死后还在这片荒原上彷徨。

丧失了生的希望的人们，必将会去追逐最后能够生还的办法。

但就在这些被求生本能驱动，即将做出最后的决定的士兵们做出决定之前，停顿了良久的老准将再一次的开口。

“同志们，我想你们在做出决定之前要先记住一件事。”

接着，他很郑重的用沉重的声音开口。

“生命的价值并不相同。”

这句突兀的话让所有的人又是一愣，他们猜不透这个老人试图表达些什么，但本能的，他们知道这可能是很重要的事。于是骚动暂时平息，士兵又一次开始仔细的聆听老准将的话。

即使再不济，这也可能是这个让所有人爱戴的老准将对他们最后的一次讲话了，他们知道不论自己留下与否，这个老准将都会留在这里，等待着逝者们的到来。而自己，并不差这点时间。

“能为生命定出价格的只有你们自己，而你们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如果现在还不知道的话，想想你们身后有什么。”

仅是简短的一席话，但这些军人们都像当头被浇下了一盆凉水，他们飞快的冷静了下来，军人的荣誉感和自尊心让他们的大脑从一味的死亡恐惧中清醒了过来，开始思考老准将话中的意思。

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墙外最北端的要塞，来到这个平均死亡率高达54%的死亡战区？

为了薪金？

这里的薪资在巨大的死亡风险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为了升迁？

连命都无法保全还谈什么升迁？

一时间，他们没能想到自己来这的原因，反而是能让他们留在这里的理由越来越少，但也就是在这时，他们想起了老准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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