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是黄昏至深夜出城的。
分四批。
四个地点,四个时间,四条路线。
四架马车,幕布遮帘。
知情车夫——甲乙丙丁。
七人化不同程度的妆,打不同程度的扮。
最先出城的马车载着李文化与处百花。
车内宽敞,两人坐着,对角线。
车里安静,都不讲话,随轮子晃。
李文化喝了酒,打嗝,处百花蹙眉,掩鼻。
一个时辰后夹在商队里出城的是王大明与楼黄鹤。
车厢里二人并排坐着,肩挨着肩。
再两个时辰,从东门走的马车,是麦克雷与园颐和。
这俩面对面坐。
园颐和换了面具,仍旧挡脸。
麦克雷望着车顶,念念有词。
又半个时辰,枪鬼的马车出了西门。
车里独他一人,闭着眼,定住般。
七人身边都没武器。
九煞的规矩——凶器只得现场取。
顺带一提,这四架车里的人员分配,由抽签决定。
此行目标有四,七人便要分为四组。
二二二一。
必有一人落单。
分组前,枪鬼自觉退到圈外——若无必要,他不愿与人协同行动。
王大明告诉枪鬼,洛斯四族,赵钱孙李,依次下来,李家最薄,交于枪鬼。
枪鬼无言。
剩下六人参与抽签。
就结果而言,处百花很背,她不仅没有抽进她楼姐姐的队伍,还与李文化同组。
王大明与楼黄鹤二人则满意此签的结果,论配合,七人中当属他俩,也许该感谢那段牡丹铃兰的时光。
麦克雷、园颐和均无异议,他二位在此前的任务中组过几次,谈不上天衣无缝,至少分工明确,不拖对方后腿。
这三组分别对应赵钱孙三族。
分组一完,当即动身。
黑九煞收了命令,立马执行。
洛斯临海,港口城市,距首都有些距离。
四辆马车除驿站换马,全程不作停留。
头车预计四天到达。
负责赶车的四名车夫,甲乙丙丁,有些来头。
单凭这四人赶车连续四昼四夜,便知其非等闲之辈。
历次任务,奔赴目的的途中,九煞没见过他们进食,也没见过他们排泄。
驿站休息方便的片刻,这四人也不离马车。
聊起天来,翻来覆去,几句话——
我是甲,车夫,来自这里,要到那里。
我是乙,车夫,不用找零。
我是丙,车夫,不要特殊服务,我马上就走。
我是丁,车夫,丁。
机械般。
四人穿得车夫,长得车夫,做的也是车夫,就外表而言,极难给人留下印象。
且四人专注赶车,极其称职。
九煞去边城行事那次。
李文化与楼黄鹤一组,路途遥远,单调,两人竟来了情趣,就着车厢晃荡,去了衣裳,干起那事,叫声高亢。
甲赶着车,一如既往。
更有一次。
李文化跟园颐和,厢里打起来,车顶都掀飞一半。
丁赶着车,一如既往。
总而言之,首都至洛斯,少说四天。
现届七杰中,处百花资历最浅,加入时间亦是最短,作为九煞只出过几次任务,此回首次与李文化同组,自是厌恶难当。
她不敢想象在这个密闭的厢子里跟一只禽兽呆上四天。
她缩在车厢一角,绷着神经,盯着李文化,敌意,警惕。
李文化呢,随意舒坦,姿势懒散,腿搁上椅子,整个卧着。
没坐相!
处百花心里直鄙。
……
也正是这天,九煞从首都出发的这天。
洛斯的李员外,像是嗅到什么,连夜造访快剑山庄。
重金请出庄主一只耳,携其十二门人,出任李府保卫。
李员外这人,有钱,心虚,老请保镖。
一只耳就多次受邀,担任李府家丁的武术指导。
但员外此番前来,竟劳一只耳本人出马,想必事由不小。
李员外不讲,一只耳便问。
员外只好答,说老夫刚才观天,发现自己那颗星星摇摇晃晃的,怕是要出乱子。
一只耳听了,皱眉,严肃,说原来如此。
其实一只耳不懂星相,更不知道天上那么多星星,哪颗是他自己。
他拿钱,做事,仅此而已。
当即承下来,挑了十二门人,又跟夫人交代几句,点了行李。
上了员外备好的车。
快剑山庄在洛斯那地方,很有名气。
庄主一只耳,三十有二,一套狂风快剑远近闻名。
这一只耳是真的只有一只耳朵。
有说法是他使剑太快,快到自己都看不着,一次练功,剑风一过,不慎削了耳朵。
狂风快剑嘛。
讲到狂风快剑——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剑,有剑的地方就有快剑。
这剑一快,准得取名狂风。
似乎每个江湖都有个使狂风快剑的人。
这门派没啥独创性,不如独孤辟邪之类的酷炫刺激。
名字也普通。
没半点主角味儿。
但没办法,总得有人演配角。
一只耳并不喜欢自己的门派,他听过许多故事,也明白自己是哪种角色——狂风快剑,刚出场酷个几把,遛遛实力,随后为显示另一个人的强大被瞬间斩杀。
——成为某项传说的垫脚石。
他年少时想过改变,干点别的,卖卖东西或者当个船夫。
可惜不行,他是独子,有传承狂风快剑的使命。
况且,比起知名度高但摸不着影的什么什么九剑,狂风快剑这门派招起生来要容易得多,钱相对好赚。
再怎样,也没谁嫌钱咬手。
于是就这么过着,练着,一只耳掌了门——没开店卖东西,也没考证撑船。
还依着快剑山庄庄主的地位娶到了洛斯城里有名的美女。
他很幸福。
至少在别人眼里,他一只耳理应幸福。
所以他知趣。
他知道很多人吃不起饭也讨不着老婆。
也知道自己混到今天这样要是还唉声叹气准被人说成无病呻吟,饱汉不知饿汉饥。
可他每天睁眼,余光见着身旁的夫人,耳里听着院里的弟子门生,掀开被窝坐起来,呆望那窗户格子,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提不起劲。
一只耳早就发现了——他不期待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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