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声行动（三）

warning SCI003:本章节存在化学领域的专业知识

……

查成龙首先听见了两个易拉罐落地的叮当响声，接着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脖颈，给他套上了一个防毒面具。查成龙挣扎着低头向下看，一团红棕色的雾气正在迅速升起。查成龙感到眼睛有些刺痛，很快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后面的那双手把他倒下的身体往后拖，往后拖，直到科研社的冷光灯闪烁着他的眼睛，才把他在一张躺椅上安顿下来。

查成龙伸手挡住刺眼的灯光，并且试图扯下防毒面具。但是蒋诚的声音响了起来:“别动，现在不能摘。”

查成龙停止了动作，又听见王宇的声音:“我们这边已经解决好了，现在重新上线。查同志干的很不错，很英勇。蒋诚，回来工作。”

蒋诚离开了，但是查成龙的躯干突然开始扭曲起来：身上各处被棍击的伤口开始发挥作用了，组织液和被打的一团糟的毛细血管渗出的血液使得神经细胞不堪其扰。所有伤口全部开大音量向大脑发出危险信号，查成龙现在感觉浑身上下有一根烧红的铁丝在游走。

查成龙把手臂放下，但是徐子寒的脸又挡住了灯光。徐子寒打开了什么东西：“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搽点酒精。”

查成龙褪下上衣，露出了充实的躯干。徐子寒用酒精把查成龙身上搽了个遍，又拿硝酸铵和烧杯做了个简单的冰袋给查成龙。查成龙缓了一会之后慢慢坐了起来，看着徐子寒往抽打的痕迹上铺制冷剂来缓解肿胀。

“额—哼—哼——啊啊啊啊啊！！！轻点，这玩意……呵，他们准备了什么东西，花了这么久……”查成龙的表情逐渐舒缓下来。

“别乱动……好的。刚刚扔出去的是溴化钠，溴酸钠和浓硫酸，还加了一点70％的过氧化氢。另外一瓶是反王水加锌粉和铁粉。一个可以产生大量的溴，另外一个是大量二氧化氮。两个反应都是强放热，所以门口那片红雾会持续一段时间。并且这两种气体密度不小，扩散慢，一时半会散不出去，所以现在没人能进来。”徐子寒记得很清楚。

查成龙点点头，他已经看见了那令人窒息的红雾，也看见室内桌子上几个反应器正在冒着热气和红色气体。王宇和他说:“事情匆忙，人手又不够，现在社里也都是那种气味，当然比外面好多了就是。总之，面具先不能摘。”

查成龙坐着默默地听了一会徐时行等人和科研社的无线电通讯，很明显情况很不妙。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皮肤很疼，而且在发热。犹豫了一会儿，他从躺椅上下来，走动了几步，确定自己只是受到了皮外伤。

王宇看到查成龙站了起来，探个头对查成龙说:“怎么?还打算下去帮忙?”

查成龙看向徐子寒，似乎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行了，你都这样了，下去也没用。还不如在这里先待着，休息一会。”

“也好。不过，要是有什么能帮到的地方，告诉我一声。”

王宇回到他的电脑跟前继续工作:“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突出去?”

无线电那一端的徐时行回答道:“没有办法，我们朝各个方向都试过了，他们在外围的人比我们机动速度更快。”

“各成员检查一下弹药，回报给我。”王宇盯着屏幕说。

“快见底了。”陈曦简单地回答。

“嗯，不关我事。”叶立德的声音异常清晰。

“三个半弹匣，二十五发左右。”刘莫凡回报。

“得了，有弹药也没用。电池快挂了。现在换电池等于找死。”徐时行最后说。

“需要空投弹药补给吗？”王宇问。

“先投一波下来吧。但是也撑不了多久。”徐时行同意了。

“蒋诚继续盯好。”王宇离开电脑对查成龙说:“有个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查成龙停下了深呼吸:“什么事？”

“下面的人弹药快打光了，我们准备派无人机空投弹药下去。但是我们的运输无人机不在这里，在第二科研社。我需要你过去把它的电源打开，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了。”

“就把电源打开?等等，第二科研社？”查成龙当然还没有去过那里。

“下三楼，隔壁栋，从二楼过去，再上楼，往左走，穿过教室，到走廊尽头有几间房间，外面上了锁的就是。”

王宇看到查成龙疑惑的表情，又递给查成龙两把钥匙:“让小徐同志带你去吧。一把开门上的锁，一把开门本身。切记要快，不能被堵在外面的人看见第二科研社在哪。”

“这可有点难度。”查成龙说。

“给你这个。”王宇从桌子上拿过两个罐子:“要用的时候，把这两个按进去，剩下的就和烟雾弹一样，扔出去就行了。”又拿出两副护目镜:“溴和二氧化氮对粘膜刺激很大，你们得带上。这应该足够你驱散他们了。完成任务之后，你们想下去帮忙什么的，随便。”

查成龙和徐子寒一人抓一个罐子，悄然推开门走进了浓烈的红色烟雾中。

查成龙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面具下沉重的呼吸声总是能让人神经紧绷。他拉着徐子寒静步走过走廊，在走廊末端的楼梯拐角处看见了探头探脑的人群。

这可不妙，那是必经之路。查成龙心说。

与此同时，对方也看见了他。查成龙一面加速奔跑，一面扔下第一个罐子。罐子拖着红色的烟雾尾巴钻进了人群，并且好像还嫌这不够，反弹了一下之后顺着楼梯滚了下去。一干人等迅速做鸟兽散避开毒气。两人小跑着穿越毒气，向身后几个和自己同一方向逃跑的人扔出第二个罐子，那几个人也掉头另找它路了。不见了追兵，查成龙就让徐子寒领着他前往第二科研社的所在。

……

查成龙原以为他会花一点时间来找那架无人机，毕竟他印象里科研社的无人机都是可以握在手心或者揣在口袋里的。但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就被震惊了，一架直径快达到一米的四轴占掉了桌子上的大部分空间。徐子寒不太困难地顺着线路找到了电源开关，刚打开几秒钟，无人机螺旋桨就转了起来，这时查成龙才注意到它已经装载好了十几个弹匣。无人机腾空而起，把桌上的文件以及一切轻一些的物体都吹飞起来，查成龙连忙摁住几样迅速滑下桌面的物品。但等他反应过来，无人机已经穿过一个打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查成龙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摘下面罩和眼镜好好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皮肤在发烫，身上的气味也挥之不去，查成龙休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找到了一把撬棍。

“你真的要去吗？”徐子寒问。

“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去。”

说完，查成龙奔赴战场。

……

“我们的空投来了。”徐时行示意说。他挥了挥手，四人便背靠背相隔两米围出了一个着陆场。

无人机强劲的气流吹起大片的落叶，令人难以睁开眼睛。周围的敌人停下来观察这个新鲜景象，这正好给了四人有时间装弹。

但是好景不长，早在几分钟之前陈曦就已经感觉到充电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电池工作已经非常吃力。再打掉两个弹匣之后，电池电压终于低到已经无法让场效应管起振，再也充不上电了。

“我没电了！”陈曦还是简短的说了一声。

没有了陈曦的火力，社会青年们很快就压了上来。叶立德很快由捡漏变成了主力，在最后几米用近战拦住敌人。徐时行和刘莫凡肩并肩紧靠着，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开火，刘莫凡不懂什么是中轴线重新锁定，但是他看到徐时行的射击姿势发生了变化，这种好像枪斗术一样的射击方式速度极快，一时间无人能够近身。

但是由于无人机上没有补给，徐时行需要的特殊弹药马上就打光了。两分钟后，刘莫凡也听到了电感无力的颤动声，这是电池电压不足的征兆。

徐时行要求刘莫凡把枪给他，刘莫凡照做了。徐时行一面抵抗攻击，一面呼叫王宇:“王宇，做好起飞准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边马上就要顶不住了，你现在把无人机停在能够到的高度。”

“你要干嘛？”

“陈曦，把你的枪挂上去！王宇，挂上去之后立刻起飞！”

“没有这个必要……你们再坚持一会，我马上带电池过来！”

“不用了。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坚持下去了。”继电器的指示灯暗了下去，说明电池已经不能再提供所需的最低功率了。

陈曦把枪挂了上去，无人机挣扎着爬高，四周的人看到了科研社小队没有了枪，一拥而上为他们的兄弟报仇。

徐时行只是抬头看着远去的无人机，说了一句:“我的工作完成了。”

刘莫凡紧张地环顾四周，和第一个冲上来的人扭打在一起。但是没有几秒钟，另外一个人就将他一拳打倒在地上。他下意识的抱住头，通过周围人之间的缝隙看见徐时行把短接的电池丢向敌人，电池燃起一团耀眼的火光。他看见陈曦抓住第一个人摔了出去，但是被第二个人一闷棍打在头上倒了下去。他看见徐时行用那支没了电的步枪和敌人搏斗，但是精密管和激光切割的外壳简直不堪一击。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那块熊熊燃烧的电池发出诡异的焰色，那火焰完全不像是自然的火焰，如同一个妖怪一样向着四面八方伸展，散发着尖锐的火苗。

现在，只剩叶立德了。

杜信坚站在叶立德的面前，后者摘下了面具，头发由于静电而根根竖起，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在等待攻击。

杜信坚举起一只手拦住了手下:“今天我不想和你纠缠，对付你一个需要的时间可能比对付那三个加起来还要多。识相一点，你处理你的人，我们处理我们的。只是现在你们应该知道，在s中谁是老大。今后的s中任何事情，我们来管。”

叶立德沉默地站在那里，经历了这么多，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但是他又有什么方法呢？

叶立德转身走向三个被打倒的人。他挥棒赶开了几个打得意犹未尽的人，并隔着两米电倒了一个很不识相的拿着钢筋过来的人。叶立德突然发现周围很安静，杜信坚的人安静地处理他们的人，他安静地处理他的人。刚刚的打斗并没有惊动对面任何一个人，最多过一会儿，再来一个人把那个被电倒的拉起来，看情况来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置。叶立德很享受这种安静，因为他可以胡思乱想，想很多他想对面前三个要么头上流血要么睁不开眼睛的人说的话，即使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叶立德看了一会对面，两个人架着一个伤员已经绰绰有余，而他自己需要带着三个。看来不算后来能够自己站起来的，最后还是只打倒了对面十几个人的样子，叶立德对自己说。

对了，我们还不应该忘记一个人，邱友庄。

邱友庄自从战斗开始就没发挥上什么作用。他的人和他自己在科研社的火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最开始的时候，他完全认为靠这种人浪冲击组织良好的科研社小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随后他震惊地看到杜信坚手下的人硬是顶着百分之三十的伤亡率冲了上去，而且最终胜利居然是通过耗光对手弹药的方式，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邱友庄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面前这个人的差距。他的号召力，领导力和执行力远在自己之上，而他的部下则像一支军队。不需要各种繁文缛节，现在让他做杜信坚的小弟他也心甘情愿。

至于杜信坚，他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影响。他看见了科研社的无人机运走了陈曦的枪，也完全知道放走叶立德可能的后果。但是他更清楚科研社的力量已经到此为止。他的人远没有达到崩溃的程度，而科研社已经用尽了一切手段。对科研社大本营的进攻失败让他稍稍有些吃惊，毕竟他印象里的科研社战斗力量已经尽数出动了。但是，主要人员已经被打倒，基地陷落与否也无关紧要。

现在，在s中已经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和杜信坚一较高下。这有一部分要归功于科研社的高压政策，没有任何人会对杜信坚势力的膨胀持任何异议，因为杜信坚才是奋起反抗的英雄。

也就是说，s中已经进入他的时代了。

……

查成龙和徐子寒赶到后山时，只看见叶立德很费劲地扶着徐时行往回走。草地上仍然有许多地方冒着青烟，树干上到处都是弹孔和留在上面的子弹。

“我来晚了?”查成龙环顾四周，根本看不到杜信坚的人。

“现在还不算晚。”叶立德说，“来，搭把手。”

“想好反击的办法没有？如果他们没有和你干到底，就说明我们的人也不会伤得太重。武器，应该可以修整。快的话，明天……”

“不会有明天了。”叶立德打断了查成龙思路:“明天还要很久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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