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年旧事

伊芙娜和萨芙蕾可谓是某种意义上的死党，当然了，她们的相识也是源自于那个高阶精灵秘法者－－布丽梅尔。因为她经常委托萨芙蕾搜集各种炼金和魔法材料，所以需要一个熟悉野外生存的人做向导，因此与赤叶部组的木精灵伊芙娜结缘。啊，差点忘了，还有伊芙娜的那个妹妹瑞诺莉。布丽梅尔初学魔法时，两个木精姐妹带着萨芙蕾在蓝翎广袤的领地上到处旅行，因此关系十分亲密。

布丽梅尔是已故精灵女王艾莉莫拉的女儿之一，艾莉莫拉不止一个孩子，但战争结束后，大多数子嗣都返回了丰沛之域，留在蓝翎的仅有布丽梅尔本人，和她一个稍小的兄弟－－加铎。

“哈哈哈，你这个小鬼，看招！”

“嘿嘿，哈哈哈……别闹啦！好痒啊……”

嬉闹声把兰多姆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出来，此时，伊芙娜正试图把身形纤细的萨芙蕾抱在怀里挠痒痒。一旦被健壮的木精灵逮住，苏米莉妖精肯定没法反抗，自打小时候，调皮的伊芙娜就爱这么欺负萨芙蕾。

兰多姆看着这幅景象，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仿佛旧日时光又回到了眼前。

菲尔丝正用手掌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盯着正在嬉闹的二人。

“别在意，他们很久以前就喜欢那样了。”兰多姆解释道。

“大人，我很羡慕您。”

“嗯？为什么？”

“因为您有很多朋友。”

“嗨……都是一帮损友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能拥有这些朋友，还真是幸运啊。他们的父辈大多数都战死在疆场上，有些人甚至成了孤儿，虽然我不是他们中年龄最大的，但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必须尽责帮助每一个人都从中振作起来，谁让我的父亲临别前承诺过呢。呵，不过到头来，反而是我显得最软弱，而他们倒是帮了我很多……没有他们，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有今天。”兰多姆感慨道。

“嗯，在下也差不多，在孤儿院结识了莉可，两人能彼此依靠着，度过孤单的童年时光，所以，我能理解大人您的心情。”菲尔丝有些感同身受。

这时候，萨芙蕾扇动着翅膀飞了过来，说道：“喂，你们两个，在偷偷摸摸聊些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对了，你在搜集什么呢？”兰多姆试图转移话题。

“哈哈，你看，”萨芙蕾把自己肩上驮着的口袋交给兰多姆，里头装着普通宝石一般闪耀的结晶状物质，但是个头都非常小，每一粒只有约豆粒般大小。

“是魔泪，大人。”一旁的菲尔丝看了一眼后，解释道。

“嘿嘿，圣女小姐很识货嘛，这玩意儿可不好搜集，我已经出来有一个星期了，才弄到这么一点。啊啊，可累死咱啦。”

“布丽梅尔要这玩意干嘛？”兰多姆很好奇。

“嘛，她要制作一些卷轴来卖给那些冒险者嘛，现在魔能比以前要消退很多了，所以要搜集这些魔泪越来越困难了。”萨芙蕾说完，飞到兰多姆怀里，开始撒娇道：“嘿嘿，好久没被你摸过了，你也像伊芙娜姐姐那样那样摸摸我的翅膀，很舒服的。”

“啧啧啧，我说你啊，就知道撒娇……好啦，快点摸完，我们要开始赶路了……”伊芙娜有些哭笑不得。

兰多姆没有办法，只好像小时候那样抚摸起萨芙蕾来。

“咳咳，大人，我去帮伊芙娜小姐套马车。”菲尔丝说道，

“去吧。”

萨芙蕾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恩宠的感觉，反正，妖精们大抵都是靠这种“卖萌”的方式来博得好感的，有人曾经形容妖精就像“会说话的宠物”，不过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她们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思想，假使主人并非善类，他们也会离开主人，并非百分之百忠诚。而且，妖精只有女性，没有男性，他们是100%的魔法造物，是从一种特殊的蛋之中孵化出来的。但因为有独立人格，她们也会有情感情，因此有妖精爱上其他种族的案例，也并不稀罕。

“呐……其实，布丽梅尔比以前要振作多了，你没必要太过担心她……”躺在兰多姆怀里，萨芙蕾享受地闭着眼睛，说道。

“唉……”兰多姆长叹一口气，他知道，一旦回家乡，自己肯定不得不面对这些年来他一直逃避着的心结。

“不用叹气啦，都说过了，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你不明白的，那件事，我早就揽下了所有的过错。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我只是希望，当我回来后，大家的脸上都能带着微笑，但那也许是我一厢情愿罢了。那件事对每个人的打击都很大，如果不是因为我，精灵们也不会从鲜花堡被驱逐出去。”

“那是威德尔搞的鬼！和兰多姆你完全没关系，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袒护他？”突然，萨芙蕾的情绪激动起来，她离开兰多姆的身子，飞到半空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菲尔丝看到那边发生了争吵，有些好奇，于是问一旁的伊芙娜：“木精灵小姐，他们俩发生了什么？”

“唉……”伊芙娜也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都TM过去多久了，他们居然还在纠结这个，我一定会被他们给逼疯的。”

菲尔丝一头雾水，“纠结什么？”她问道。

“你有空，自己去问兰多姆吧，我可说不清楚。”说完，伊芙娜一脸无奈地走向马车前面。

而在另一边，兰多姆和萨芙蕾的争吵还在继续。

“我一直就在怀疑，作为老公爵的副官，威德尔为什么可以独自从乌加诺回来，而你父亲，女王大人，还有洛克曼大人，都战死在疆场，这根本说不过去。”

“请你不要做这种假设，我根本不相信这种传言，威德尔叔叔是我父亲最忠实的属下，也是他的朋友，他不可能背叛我父亲。还有，这和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两码事，那都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一定要说的话，也是我太冲动，太天真！”

“算啦算啦，反正这个问题和你争不清楚，哼，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真是无可救药。还有，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就要学着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不要把承诺当成儿戏！”说完，萨芙蕾背起自己的口袋，向马车飞去。

兰多姆沉默了，是啊，也许萨芙蕾说的没错，这三年来，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的天真和无知。起初，他以为，自己能有勇气去面对自己愚蠢的过往了，可这番争吵后，他内心深处的懦弱又一次涌了出来，他甚至都丧失了去面对布里梅尔的勇气，更不要说，去面对鲜花堡的那几位了。

“大人，该出发了。”菲尔丝走到兰多姆面前，提醒道。

“噢？啊……抱歉，刚刚让你见笑了……我们走吧。”说完，兰多姆上了马车。

四人继续向着边境进发，一路上，所有人都沉思着，尤其是萨芙蕾和伊芙娜二人，她们坐在马车前面，和篷车里的菲尔丝与兰多姆两人泾渭分明，谁也不想理谁。

“大人……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您和萨芙蕾小姐争吵的原因呢？”菲尔丝在一旁小声问道。

“嗯？没什么，总而言之很傻，不值一提。”

“可是……如果您不告知在下，在下无法给您提供建议。”

“呃……圣女对提供建议很在行吗？”

“当然，我们在教区会面对成千上万的信众，他们也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如果我不擅长去解惑答疑，那在下就不是个合格的圣女。”

兰多姆思考着，最终答道：“好吧，虽然很难启齿，但还是告诉你吧。”

大约五年以前，战争结束后，威德尔副官，作为远征军还活着的最高统帅，带着残存的部队回归诺夏，与此同时，亲人战死所带来的悲伤远远超出了胜利的喜悦，笼罩在这个国度，普遍的观点认为，那场远征劳民伤财，且毫无必要。几乎每个蓝翎的家庭，都有亲人在战场上战死，这其中也包括矮人和精灵的最高指挥官，以及兰多姆的父亲。

当时，人们对最后一场战役的描述，基本上没有一个合理且令人信服的解释，虽然威德尔副官给出了他的解释：老公爵发动了某种强大的法术，和魔族同归于尽，但这种解释因为实在过于荒诞而遭到众多悲痛家属的质疑。同时，每一位生还者的描述也各不相同，毕竟战场情况过于混乱，很难得出一致的结论。其结果，就是谣言满天飞，各种猜测四起。

此时，反而是阴谋论者的猜测最靠谱：他们认为威德尔背叛了老公爵，私下和乌加诺魔族达成了交易，而试图继续战斗到底的老公爵及一众联军将领都被出卖。很快，这种猜测似乎通过另一种方式得到了某种佐证：威德尔带着一些亲信前往雪翼，作为远征的胜利者代表接受了国王的赐爵和封赏，结果是，他反而成了官方承认的英雄。与此同时，有关是老公爵背叛了联军的传闻却从雪翼流传了出来。人们觉得，肯定是威德尔在接受了国王的好处后，恶人先告状，把脏水泼到老公爵身上，自己则揽下全部功劳，从一介平民跃升为贵族。

三年后，威德尔又做了一个让民众震惊的决定：他决定将自己两个女儿－－大兰多姆七岁的米萝·克劳德和大兰多姆五岁的安琪莉娜·克劳德，许配给蓝翎公爵唯一的继承人，即兰多姆。当然，年幼的兰多姆无法自己做抉择，他尚未离世的母亲，代表自己接受了威德尔的决定，同意了婚约。

“我一定是脑子秀逗了，才会做接下来那个愚蠢的决定。”兰多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

“什么决定？”菲尔丝问道。

“刚刚你听到布莉梅尔那个名字了吗？那是精灵女王的女儿，我那时候不想被包办婚姻，于是私自跑到鲜花堡的精灵区，告诉布莉梅尔，我要逃婚，而且我喜欢的是她，不是威德尔叔叔的两个女儿。但其实那是我赌气胡编乱造的，根本就是乱来。”

“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带着布莉梅尔逃出了鲜花堡，也就是人们说的……私奔……”

“嗯，我大概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了。”

“不，远没有那么简单，后面发生的事才是悲剧。”

“诶？”

两人私奔后，很快就被一伙叛军给抓住了，那些是因为不满威德尔而落草为寇的蓝翎军队。他们给威德尔送去勒索信，要求交出十万王国金币，以赎回兰多姆。威德尔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答应绑匪的要求，用马车运去十万金币。

然而，贪婪的绑匪又试图向高阶精灵一方再勒索五万金币，以赎回布丽梅尔，却遭到了高阶精灵的拒绝。恼羞成怒的绑匪变卦，拒绝释放兰多姆，于是，威德尔只好带领军队强行救人。

“你知道吗？威德尔叔叔，还有一个小儿子，大我四岁的埃迪兰·克劳德。他……他其实一直暗恋布丽梅尔，所以他自告奋勇，和父亲一起进攻叛军的堡垒。最后，他中了叛军的埋伏，不幸牺牲了……”说到这里，兰多姆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泣不成声了，“埃迪兰哥哥……多好的兄弟啊……那时候他很照顾我，不管我去到哪，都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但是……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我为什么一直试图寻找最后那场战役的真相，现在，你总算明白了吧？”

一旁的菲尔丝轻轻拍着兰多姆的后背，一边安慰道：“《圣典》里说，‘每个人所犯下的过失，都是向着更高尚的人格与灵魂迈进的垫脚石，而至于它们能否让犯错者成为真正的圣人，关键在于是否真的向神明坦白你的罪行，并从中吸取教训。’大人，您没必要苛责自己，至高之神不会因为您的天真就让您失去被拯救的机会，我是这么确信的。”

“啊……是啊，道理……我都懂，可是，要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兰多姆不争气地擦了擦眼泪，“从那以后，矮人和高阶精灵就被驱逐出了鲜花堡，因为这件事，我母亲也一蹶不振，最后病逝。接着，我为了逃避，也远走雪翼三年之久……嗯……然后呢？你说我该怎么做？我总不可能天天跪在神像面前请求原谅吧？就算神能原谅我，死去的埃迪兰哥哥会原谅我吗？”

“那您想听来自人间而不是神明给你的建议吗？世俗化的，和宗教无关。”菲尔丝有些神秘地说道。

“嗯，我正期待着这个。”

“您把所有您可以娶的女孩全部都娶了，管她是人类还是精灵还是别的种族……您意下如何？”

“噗……”兰多姆差点喷出来。

“诶？这个建议不可行吗？”

“菲尔丝圣女……您真的是个天才……”兰多姆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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