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按图索骥

“……

亲爱的约伯纳殿下，除了我想请求您替我朋友寻找她的家人外，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还想请您关照一下在下就读于学院时的好朋友，图书馆的义务管理员，莉可·沃尔维茨小姐。她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留在索里诺银矿帮助那儿的村民。如果您回信的话，请务必告知我她的近况，在下感激不尽。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我向国王陛下和莱缇娅殿下问声好。

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您最忠实的朋友 兰多姆·索斯菲尔德

王国纪年1239年 暖月”

兰多姆心里一直惦记着莉可，这是当然的，他一直后悔当初没有强硬地带上莉可一起回来。不过，仔细回想那时候的情景，他又不忍心让莉可放弃对自己父老乡亲地责任，独自抛下他们离去－－正如只是自己所思考的结果，莉可绝非那种自私之辈，她的心中充满了爱与正义，这也是为什么她立志成为一个医者，而非一个神职牧师。

“可是，她过得还好吗？如果得知她过得不好，我会该多么自责啊!”兰多姆心中充满了苦涩，可是，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一切只能等约伯纳殿下给自己答复了，想了想，他放下鹅毛笔，苦笑着把信装进了印有蓝翎徽章的信封，并用封蜡将封口封好，在还未凝固的蜡上盖上加急送达的邮戳。

“大人，想不到你心里一直记着莉可。”

兰多姆回头，发现菲尔丝出现在身后，看来，她一直在身后观察着。

“嗯，那是当然的，我毕竟亏欠了她……”

“不，大人，您没有亏欠她，你只不过是完成了她的心愿。莉可一直以来就想用自己的能力来帮助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们。尽管身为朋友，我并不想看到她吃苦头，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不是吗？我只是想……为她祈祷。”说着，菲尔丝双手合十，低着头，嘴里默念着什么。

“好了，菲尔丝，别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相信情况会变好的，一切都往好处想吧，嗯？”兰多姆把菲尔丝搂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嗯!有大人这句话，在下会振作起来的，对了，午餐已经做好了，大家都在等你。”

“我知道了，吃过午餐，我就去邮政驿站送信。”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在鲜花泉旅馆大别墅的露天餐厅，摆着一张圆桌，和数张椅子，各种美味佳肴早已被旅馆侍从搬上了桌。这里正对着植被茂密的温泉山，青翠的山间，鸟儿不时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从顶部温泉内流出的瀑布，从天然的悬崖上冲下数十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升腾起一阵水雾;清澈的河水在人工河里流淌着，仔细一看，一些鱼类正游荡在其中，并漂着各种藻类和浮萍;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与泥土的芬芳，在这种优雅而宁静的环境中，别说是享用午餐了，就是呆坐一天，也不会觉得无聊。

“上午好啊，各位。”兰多姆坐在椅子上，准备拿起刀叉用餐，不过，大家的反馈却感觉有些冷淡，并且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光盯着自己。兰多姆有些茫然，问道：“咋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旅馆的服务员斯尔米拉站在一旁，看到这幅滑稽的场景，不由得偷笑起来。为了掩饰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在兰多姆意识到笑声来自她之前，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兰迪哥哥……昨天没有回来，瑞诺莉姐姐和萨芙蕾姐姐很担心兰迪哥哥。”精力旺盛的莱茜道出了实情。

“哈？别瞎说好吗？你这只坏猫咪，我什么时候会担心起他来了？”瑞诺莉首先发难。

“哎呀……不就是和以前的小情人缠绵了一夜嘛！我知道咱家主人不会介意的啦……嗯嗯，我也不在乎就是了……”萨芙蕾摆着臭脸说道。

“噢……你们说这个……那啥……我发誓，什么事也没发生。”

“哈哈，那早上来旅馆找你的那位漂亮姐姐是谁呀？”莱茜的好奇心又把气氛推入更加尴尬的境地之中。

该怎么解释呢？兰多姆想，或者说，干脆不用解释，等其他人来替他解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个呀，可是领主夫人噢！”瑞诺莉一边用银质餐叉敲着盘里的烤鹅肉，一边挖苦道。

“噢！她来找兰迪哥哥……不对，兰迪哥哥就是领主对吗？唔……可是，菲尔丝小姐和萨芙蕾姐姐的主人，又和兰迪哥哥是什么关系？”莱茜终于被搞糊涂了。

“咳咳……”菲尔丝一边往嘴里塞面包屑，一边咳嗽了两声，“吃饭吧，莱茜，大人已经帮你把求助信写好了，吃过饭就马上去寄信。”

“哈哈，兰迪哥哥果然最好啦！”莱茜这才没有多问下去，而是乖乖地吃起饭来。

“喂，傻瓜，接着！”突然，萨芙蕾把她手里的护身符又扔回给兰多姆。

“怎么了？干嘛又给我，那不是你的东西吗？”

“你忘了那个‘和我性格差不多的小女孩’让你七天之后回去啦？”萨芙蕾语气生硬地说道。

“嗯……你是说，继续用这个做道具？”

“不然呢？另外，我还得教你魔能通隧的定位法则，否则就你那脑袋瓜，一辈子也别想进去！”

“我没有那么笨吧？”兰多姆保持着微笑，一边切着鹅肉，一边吃着。时不时还得意地欣赏起萨芙蕾那可爱得表情来，“话说，你不是和我打了个赌吗？在地城里，你说，只要我算出……”

“咿！你……你住口！小心我用这把刀插死你！”萨芙蕾脸顿时就红成了熟透苹果的颜色，差点真的把刀扔了过来。

“哈哈……好好好，这回就算便宜你了……”

“哼！色狼！想占我便宜！没那么容易！小心我去主人那里告状！”

这种滑稽的气氛，让站在旁边的侍从们，都因为无法忍住笑意而面容扭曲起来，为了避免造成困扰，斯尔米拉只好带着他们暂时告退了。

吃过午餐，兰多姆去驿站送完信，立马回到了旅馆。刚到大厅，发现萨芙蕾正准备外出，于是兰多姆好奇地上前去询问：“去哪儿？不是要教我吗？”

“收集魔泪啦！为了你的地城探险，我所有的魔泪都用光了……真不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这本来和你们无关，却把你们卷了进来。”兰多姆认真地道起歉来。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如此内疚，萨芙蕾也动了恻隐之心，她心里甚至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太过，让兰多姆自责了，“好啦好啦！咱……咱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啦……不过，如果想继续把那个术式附加在护身符上，还是得搜集不少魔泪，所以……那个……一起去吗？”

“嗯，毕竟答应过的，那下午就陪你一起吧。”

“嘿嘿！就算让你将功补过啦！哼！”萨芙蕾得意起来。

两人骑着马出了城门，这次萨芙蕾并没有选择向南的路线，而是让兰多姆沿着河谷向东进发。一路上，两侧都还是已经收割完未播种的麦田，过了鲜花堡后，河谷就显得宽敞起来，除了大片大片的田垄外，还有小片的果园和林地，以及鲜花河的滩涂，自然风光十分幽美。

“所以，石板到底是什么？”萨芙蕾问道。

兰多姆用归纳性的总结把石板的事情告诉了萨芙蕾。

“所以，你让主人帮你解密魔能通隧？以寻找剩下六块石板的位置？”

“嗯，你觉得她能做到吗？”

萨芙蕾表情有些怀疑，“说实话，很难，至少乌加诺的术式，接触过的人很少。高阶精灵在战时有一个‘破法者学院’，专门来搜集乌加诺的情报，但是直到战争结束，留下的资料也不多。”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嘛，在乌加诺地城寻路的方法，很久以前就解密了，那个有规律可寻啦。”

“噢！说说看，什么规律？”

于是，萨芙蕾把如何在地城里寻找既定坐标的方式告诉了兰多姆。虽然兰多姆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总结起来，就是利用时不时变换于那些纹路中的记号的位置，来进行计算，从而得到位置坐标。

“但是，你不会秘术的话，你就看不到‘关键门’！这个不仅需要精准的计算，还需要身体与头脑协调。”

“什么是‘关键门’？怎么看到它？你是说，你让我们一起迈步，指的就是身体与头脑协调？是这个意思吗？”

“嗯！秘术的基本法则里有一条，那就是背下魔能路径规则，这是所有和魔法有关的知识都相关的要点，哪怕是乌加诺也不会例外。‘关键门’表示通过一个魔能枢点通往下一条魔能通隧的解码方式，你若学会分析路径规则，就能找到它，从而得到你想要要的坐标。这个路径和坐标，可以映射到我们实际身处的位置中去，比如地城，你可以想象它是一张大得没边的魔能路径图，它时时刻刻都处于变化之中，当我们在地城里移动时，实际上也是在路径图里移动，所以我们必须让身体和头脑保持一致行动，如果不够准确，就会错过枢点，这样永远也走不出地城。”

“那……怎么找到枢点呢？”

“嗯，这就是我要教你的啦……哈哈，背一个口诀表，也就是路径规则。”萨芙蕾有些神秘地说道。

“口诀表？”

“呐，把马停下，看好了啊！”萨芙蕾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一个绿色的法阵出现在空中，萨芙蕾直接从法阵中取出一本黑色封皮，上面写着高阶精灵标题的书，书名为《万用魔能路径规则与枢点计算口诀表》。那本书让兰多姆吓了一跳，因为，它比自己读过的又臭又长的长篇冒险小说还要厚。

兰多姆接过书，大致翻了翻，里面全部都是各种用高阶精灵文字写成的数学公式，看了都头大！

“这……你让我七天内学会这个？你逗我？”兰多姆差点没晕过去。

“哈哈……怎么？你不敢挑战一下自己怎么行？布丽梅尔可是用一星期就背下来了哟！你要连她都比不过的话……哼哼，根本就配不上她那么优秀的人！”萨芙蕾颇有挑衅意味地说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今天晚上……不……从等会儿开始，我就开始看！我不信我背不下来。”

兰多姆把马系在一颗大水杉树下，萨芙蕾去路边的森林里搜集魔泪，而他就坐在树下开始看那本书。

这本书的目录导言写着：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可分，万物皆相通。”

看来，是萨芙蕾说的那么回事，魔能通隧可以将一切物体，甚至是人本身细化成很多微小的部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可以把大火球从掌心射出来，因为人体内确实存在能燃烧的物质，放大火球，就是将它们通过某种路径逼出人体，再进行点燃。

兰多姆看了看目录，让他惊讶的是，这本书之所以这么厚，是因为口诀表占了本书的绝大部分，真正让人理解的内容，只有不到四分之一。他大致翻了一下，所谓路径规则，其实就是各种标记的内容示意，相当于“按图索骥”，再翻到后面的口诀表，所谓口诀，就是对应不同标记的法阵摆法，从简单到复杂，总共有15874钟不同的法阵。

让人惊讶的是，这些法阵不仅代表一个魔能枢点，还能用来实现不同的作用:前几页里有一些最简单的法阵，比如枢点序号为二的这个，就是两同心圆圈，中间一个“X”，再于被“X”分割的扇形中写上高阶精灵的文字“自然火焰”，就能在法阵中诞生一团可以短时间燃烧的火焰。与此同时，展开这个法阵后，即可得到三个目标枢点“49和16”，即这三个枢点导向第4种，第9种和第16种法阵。

而在这些内容下方，还有一个被称为“枢点数理”的东西，比如那个升火法阵下就写明:如得到此枢点时，将枢点序号乘以其倍数，再减去一，结果可运用于地城定位中。兰多姆算了算，结果是7。

他来了兴趣，他把书本又翻向前面的路径规则部分，介绍了如何通过法阵来寻找通隧，其中一条规则很好地解释了兰多姆的疑惑:

“当你找到对应标记时，施展相应法阵，按照由物体本身提供的数字规律，前往对应枢点，找出对应枢点导向的枢点序号，并根据附录口诀表相应序号中提供的“枢点数理”得出的结果相乘。”

……

“如若相乘的结果大于本书所提供的枢点数量，则寻找该数最大的两个质因数来进行导引（注:枢点数目过多可导致计算困难，请谨慎使用。若实在难以计算，请重新寻找标记以及对应数字规律，切勿宝贵浪费时间计算，此规则适合于乌加诺地城定位。）”

……

“哈哈，原来是这样。”兰多姆明白了，萨芙蕾估计是找标记找烦了，不然，她真的希望不用去算那个“只能在国库账目上才能见到的数字”的两个最大质因数是什么。

就这样，兰多姆津津有味地看那本书看了整整一下午，甚至还用路边的小石子来摆法阵玩儿，萨芙蕾绝对不会想到，他对这本书会这么感兴趣。

太阳快落山了，萨芙蕾拖着半口袋搜集到的魔泪回到水杉树下。树林里的魔泪不是很多，费了很大劲才搜集到一点点，这让她感觉有些沮丧。

“兰迪那个家伙，说不定又偷懒了吧，哼！”萨芙蕾不太高兴。

可是，她却看到和自己预料完全不同的场景:只见兰多姆跪在路边，旁边摊着已经翻开的书，他面前对着一大堆花岗岩砾石，正全神贯注地对着口诀表摆着法阵。

“那家伙……真的有这么想配得上主人吗？他居然真的努力起来了……难道，我真的比不上主人在那家伙心目中的地位吗？”萨芙蕾有些伤感，没想到她一句话，就让兰多姆发奋努力起来，而他努力的原因不是自己，却是自己的主人。

“哈哈！太有意思啦！这个……还可以这么玩儿……钓鱼术……这是什么鬼法术啊！哈哈哈哈！”远处的兰多姆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家伙搞什么鬼啊？”想着，萨芙蕾飞了过去，“喂，你疯啦？在这大喊大叫什么？”

“诶诶诶！你正好回来了，萨芙蕾，今天晚上我们吃烤鱼！这个法阵不要魔泪，找几样材料摆法阵就行了。”说着，兰多姆脱掉靴子和袜子，挽起裤腿，冲向河滩。

原地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萨芙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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