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令人难过的事情

菲尔丝觉得，鲜花堡这座城市，和雪翼大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甚至和诺夏王国的其他地方，也不大一样。

诺夏王国，或者说原来的赤铁王国（即诺夏王国的前身－－作者注）境内的居民，大多都抱着一种高高在上，喧闹粗鲁的性格，这种特性在街市上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你很难想象在雪翼会有一个安宁祥和的日子，街上的人们都扯着嗓子大声喧哗，稍有不和就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哪怕是互相认识的朋友在讨论普通的问题，也宛如激烈地争吵；人们很少会谦让对方，除非你和他们很熟，否则休想占一丁点便宜。菲尔丝曾经问过布里摩尔牧师这个问题，为何越赤铁王国境内的人看上去缺乏教养？牧师给出的答案是，因为赤铁王国的平民并不重视教育，只有很少的孩子能从6岁起在基层公学或私学开始学习。大多数人从小就准备继承祖业：比如父亲是农民，那他的孩子在12岁或者更早的时候，就会帮家里干农活，又或者父亲是铁匠，那在相似的年龄时，自己的孩子会去铁匠铺里打铁。而他们所掌握的大多数是父辈传授给他们的专业知识，与此同时，很多人识字不多，见识也有限。

这么一来的坏处是显而易见的：一旦那些小农或手工艺人破产，他们的后代基本上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能沦为奴隶。这种悲剧总是层出不穷，普通百姓被官僚和贵族盘剥得厉害，有的破产者不甘失去自由，落草为寇，最后被执法官抓住并处死。不过，这种情况对统治阶层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多坏处，在政府中公职的官僚，永远来自贵族，不可能会有平民，这意味着，当统治出现危机时，那些官僚为了自己的利益，会无情地充当国王的打手，去镇压反抗者。牧师告诉菲尔丝，在诺夏几乎年年都有农民起义，但无一例外地，都被血腥镇压了，他为此感到悲哀，却也无能为力。

而在鲜花堡，则又是另外一种景象，人们的谦逊和礼貌，从感官上就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即使是那些小商小贩，他们也很少大声叫卖，如有顾客不厌其烦地向他们了解商品，几乎也不会有店主感到厌烦，他们会招呼客人在店内坐下，泡上香甜的鲜花茶饮给那些有兴趣购物的客人，同时尽可能地为他们推荐适用的商品。最重要的一点是，冲突和纷争，在鲜花堡几乎是不存在的，即使有试图挑起矛盾的好事者存在，也会被沿街巡逻的治安官制止，而那些刺头，无一是蓝翎本地人。据说，蓝翎自治领的刑事法典和民事法典，是整个诺夏境内最为完备的，那拥有良好的秩序，也就不足为奇了。

总结而言便是，蓝翎的臣民们，都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为了什么，他们崇尚秩序与和平，知道如何做能给自己带来尊重。用菲尔丝自己的话说，这很有“宗教感”，像极了教会里的神职人员。哪怕这些崇尚秩序的人们，对圣堂教的信仰程度已经跌至谷底，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曾经所尊崇过的信仰－－并不是那种徒有仪式，而没有内核的，虚伪的信仰，而是不注重形式，却领悟了其中精髓的信仰。当然了，有一点不可否认，在利益面前，不管哪里的人都会有私心，譬如在乌塔利奥的那些黑心娼馆老板，自己从事过那种职业的菲尔丝当然知道，大多数商人，在金钱面前，都是没有原则的。

……

“菲尔丝姐姐，莱茜的这套衣服好看吗？”

在一家服饰店里，莱茜穿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站在菲尔丝面前，并试图征她的意见。看样子，莱茜真的很享受穿新衣服的感觉，毕竟在以前，她从未享受过如此优厚的待遇。

“嗯……我觉得很好看，很适合你，莱茜。”菲尔丝认真地回答道，虽说如此，但她对如何欣赏服装也没有太多自信。

“唔，菲尔丝小姐，你也来选一套吧？”莱茜拉住菲尔丝的手，试图带她去挑选。

在一面大镜子前，瑞诺莉也换了新衣服，正在打量着。不过，她挑选的服装倒是显得很干练，丝毫没有少女的特色，这也难怪，她的性格使然。

“啊……好羡慕你们啊……可惜没有我能穿的尺码。”萨芙蕾坐在柜台上，有些嫉妒地看着瑞诺莉。

“这位妖精小姐，如果您需要的话，本店可以帮您量身定做。”上了年纪的店主说道。

“呼呼，下次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那欢迎下次再光临本店。”店主露出了相当和蔼的笑容。

菲尔丝的目光被一件青蓝色的丝质长裙吸引住了，在她记忆中，已经逝去的母亲曾经穿过一件类似颜色的裙子，只不过，那条裙子很朴素，却又十分适合她的气质。那大概是父亲为数不多地买给母亲的贵重礼物之一吧。

“老板，试试这条裙子可以吗？”她问。

“请便，试衣间在楼梯后的走廊里，圣女小姐。”

菲尔丝带着裙子走进了试衣间，她缓缓脱去了自己的法袍，尔后在试衣间内的镜子前端详其自己的身材来:

因为幼年营养不良，使自己矮小而瘦弱，胸脯几乎没有，突出的肋骨和陷进去的肚子十分明显，宛如一只干瘪的茄子。她联想到了好友莉可，虽然她的身材和自己也差不多，但至少没有瘦弱到如此的程度，仿佛有种被风一吹就会散架的架势。有时候，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会善意地抚摸对方的身体，莉可甚至还会有些小肚腩，用她的话说，自从认识了兰多姆，就吃到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食，那让她觉得很幸福，偶尔也会让菲尔丝心生羡慕。

其实，并不是因为她厌食才导致如此，自从当上圣女后，教会付给她的薪水足够让自己衣食无忧了，但她总会省下很多钱，去救济孤儿院里的孤儿，以至于她自己几乎很少沾油水。

但尽管如此，自从她进入圣殿学院后，竭尽所能地锻炼，以增强自己的体质，因为她知道，要救济他人，自己不强大是不可能的。所以，虽然身材很瘦弱，但她的耐力和毅力却是同年纪女生里一等的。

菲尔丝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糟糕，似乎有些轻微的酸臭味，看来，等会去旅馆后，她该好好洗个澡了。

换上新衣服后，她回到店铺里，莱茜看到她穿上了新衣服，显得相当兴奋，“哇，菲尔丝姐姐，你太美啦，简直就像是女神下凡一样！”

让莱茜这么一称赞，菲尔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不敢抬头看大家的反应，只是小声嘟囔道:“谢谢。”

“啊，我也觉得好美啊，要是兰迪在这的话，他会被你迷倒的。”萨芙蕾也赞美道。

瑞诺莉也走过来，帮菲尔丝欣赏起来，不过她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不管怎么样，自己喜欢最重要，管别人的眼神干嘛？怎么样？圣女小姐，喜欢吗？”

“没错，我很喜欢，就要这件？”菲尔丝干脆地表示了同。

“那好，老板，结账，一共五套。”

“哈哈，我帮妈妈和姐姐也买了，虽然现在见不到她们，但我希望她们也能穿上新衣服。”一旁的莱茜对菲尔丝解释道。

果然，这个小家伙没有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两个至亲，正如她所说，即使母亲和姐姐凶多吉少，但却依旧在内心中保留了希望，并期待有一天，她们能够重逢。“我相信，你会见到她们的，莱茜，她们会为你感到高兴。我替你为他们祈祷。”菲尔丝摸了摸莱茜的头。

“谢谢你，圣女小姐，你真好！”

老板包好了衣服，对瑞诺莉说道:“一共一银币，木精小姐。”

“天呐，这可真贵，我在乌塔利奥最好的服装店看到的差不多质地的，才5铜币一套。”一旁的萨芙蕾吐槽道。

“这你可就不懂了，妖精小姐，本店可是专门为鲜花宫供货的店铺，百年老店！上星期米萝夫人还专程过来，给即将留学归来的索斯菲尔德大人和她女儿定制了服装呢。人家一买可就是十几套，出手别提多阔绰了？话说，你们刚刚提到的兰迪，莫非就是……”说到这儿，老板仿佛恍然大悟一般。

“哈哈，是啊，老板，我们都是兰多姆的朋友。”萨芙蕾承认道。

“噢！天啊！在下真是有眼无珠……这样吧，既然是索斯菲尔德大人的朋友，那就打个八折吧，只收80铜币。”老板诚惶诚恐地找给瑞诺莉20铜币，“大人的父亲可是个大好人啊，如果没有他，说不定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和平宁静的日子……”

“等会儿，老板，你刚刚说……米萝夫人给她的女儿买衣服……请问，那是她和谁的女儿？”

一旁的萨芙蕾听到这个问题，差点没喷出来。

“诶？您不知道吗？木精小姐？她和公爵大人的女儿？索斯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埃米莉郡主。”

瑞诺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尴尬表情，嘴角不停地抽动着。看她这幅模样，一旁的萨芙蕾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道:“诶诶，来吧，我们出去说，我知道怎么回事。”

瑞诺莉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吧，谢谢你店长。”

“哪儿的话，欢迎下次再次光临本店，诸位尊敬的客人。”

离开服装店，萨芙蕾清了清嗓子，思索了片刻后，对看上去忧心忡忡的瑞诺莉说道:“呐，这件事你母亲肯定知道，但是她估计没告诉你。”

“怎么会呢？这到底怎么搞的？他那个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和米萝有了个女儿？”瑞诺莉眼眶红了起来，声音也变得颤抖:“这个家伙为什么要骗我们？骗姐姐和我？真是个混蛋！”

没办法，萨芙蕾只好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瑞诺莉。

“这么说，大人在12岁就让米萝小姐怀孕了？”菲尔丝指出道。

“差不多吧，不过嘛，那不是他的错啦，他回鲜花宫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和米萝有个私生女。所以……瑞诺莉，你可不能怪他。”

“你闭嘴，你和你的高阶精灵主人，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护着他！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这一定是克劳德一家人的阴谋！他们早就想占兰多姆的便宜了！”瑞诺莉气呼呼地说道。

“这倒不一定，虽然我比你更讨厌他们父女三个，不过我不觉得这是预谋好的，既然是预谋好的，那为何安琪莉娜会出走呢？威德尔难道就偏袒他的大女儿一些吗？”

瑞诺莉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她还是有些不服气，说道:“总之，等他回来，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那随便你喽！”萨芙蕾摊了摊手。

“唔？你们在说啥呀？”穿着新衣服的莱茜凑过来，好奇的问道:“是在说兰迪哥哥的女儿吗？莱茜我，也想给兰迪哥哥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去去去！你这只笨猫凑什么热闹！走啦，去旅馆啦！”说完，瑞诺莉不耐烦地走开了。

“哈……这下麻烦了。”萨芙蕾愁眉苦脸地哀怨起来。

“萨芙蕾小姐，”菲尔丝喊道:“难道布丽梅尔小姐知道这件事以后，不会难过吗？明明……是她先来的……”

“圣女小姐，你不明白，我家主人那个性格，不管兰迪对她做什么都不会生气的。本来，她以为兰迪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直到他们再见面以后，才发现他也被蒙在鼓里，所以就一直没提这件事，还让我也不要提。可能，是主人怕自己告诉了兰迪，又会让他内疚，所以才不说的吧。”

“那……萨芙蕾小姐，你生气吗？大概，你也对大人他……”

“我又不能给他生孩子……”萨芙蕾撅着嘴巴，回答道，“那你又如何呢？圣女小姐？”

“我？我无所谓，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足够满足了，不过……”菲尔丝想到了莉可，不知道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想，以她对莉可得了解，知道后估计会大哭一场的吧，毕竟，在自己心中那么重要的人，已经跟其他女人有了孩子，或多或少心里不是滋味吧。

“不过？”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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