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同往常一般的金曜日（下）

这种感觉大概是心血来潮吧？

突然想去见一下伊莉斯中尉的冲动就驱使着尤娜来到了3号格纳库。当然，刚来到格纳库的门前，她就被卫兵拦下来了。

“抱歉，这里是禁区。无关人员请迅速离开。”

站在格纳库门口的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向前踏出一步，并向尤娜发出警告，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个，我想找伊……”

还没等尤娜把话说出来，穿着深色驾驶服的伊莉斯中尉就出现在格纳库门口。

“对，沙漠模式的散热效率下降了百分之五，驱动系统也很容易受到沙尘的影响。还有就是……”正和身旁的工作人员说着话的伊莉斯，在侧过头时发现了尤娜的身影，楞了一下，“……具体的报告我会在今晚提交。之后就麻烦你们了。”

伊莉斯将手中的PDA交给身旁的工作人员，然后快步走到尤娜面前。

“中、中午好，格里斯菲中尉。”

尤娜慌张地向伊莉斯敬礼。

“不用每次见到我都敬礼的，少尉。”

伊莉斯淡然地还了礼，视线在尤娜身上溜达了一圈。这种被盯紧的感觉仿佛与沙漠的热气一起夺走了尤娜皮肤的水分，让她觉得焦躁难耐。

“来这里有什么事吗，爱尔柏塔少尉？”

“呃，那个……其实……”

其实想和你聊聊天——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尤娜咽回到肚子里。

“贵官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

“嗯……也不算是……”

看着因犹豫而扭扭捏捏的尤娜，伊莉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如果暂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整备班都在等我的报告书。”

“啊，那个！能让我……进去看看新型机吗？”

本要转身离去的伊莉斯停下了脚步。

“爱尔柏塔少尉，你喜欢AG吗？”

被伊莉斯突然抛出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尤娜低下头思考了几秒。

“算是喜欢吧，毕竟受了养父的影响。”

“……是吗。作为一个女孩子，会喜欢这种钢铁巨人，真是罕见。”

“啊哈哈哈……中尉不也是吗？”

尤娜挠了挠脸颊，

“我……不一样。”

没想到伊莉斯并没有表示认同，而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坚持要进去吗，少尉？正常情况下，你这种行为是会被宪兵队以‘试图查看军事机密’的罪名抓走的。”

“唉？！”

“贵官真是毫无自觉……不过，鉴于你是护卫小队的一员，之前也看过新型机的外观，‘飞龙’也还没开始进行内部的整备，这次就准许你进来看看。请跟上来。”

“谢谢长官！”

恭敬地向着伊莉斯的背影鞠躬，尤娜赶紧跟上伊莉斯的脚步。

看来伊莉斯中尉并非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嘛——尤娜在心中感叹着，跟随着伊莉斯进入了格纳库。现在，没有沙尘和迷彩衣的阻挡，尤娜终于能够清楚地看到耸立在整备架上的银白色的身影——尖锐造型的头部取景器，遍布机体各处的姿势控制喷口，流线型的装甲。即使是被固定在整备架上，尤娜也能感觉到它所“散发”出的不一样的气息。

“这就是……GRU设计局的最新型试验机？”

“是的，试验代号“双足飞龙”，全身上下基本上都是实验装备，名副其实的最新型。”

“嗯嗯。不过，为什么要以这种涂装在沙漠地区进行实验啊……”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但是，只要接到命令，我就会尽力去完成交托给我的任务。”

“是一位很尽职的军人呢，伊莉斯中尉……”

伊莉斯摇了摇头。

“我只是完成了其他人希望我去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但是在我看来，这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像我这种人，总是不能好好地把事情完成……”

『伊莉斯·格里菲斯中尉，请立刻前往大队司令部报道。重复，伊莉斯·格里菲斯中尉，请立刻前往大队司令部报道。』

广播员的声音在格纳库里回荡着。真是大忙人呢，伊莉斯中尉。

“如贵官所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如果你不介意，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不在的话，宪兵可不喜欢你一直呆在这里。”

“……是，我明白了。”

既然伊莉斯已经发了“逐客令”，尤娜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

“格里菲斯中尉！”

“……还有什么事吗？”

伊莉斯停下脚步，回过头。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一会能和我一起用餐吗？”

————————————

尤娜最喜欢的时间点有几个，其中一个就是饭点。辛辛苦苦地工作了一个上午，还是巡逻这种消耗体力与精力的活，现在就是应该吃上一顿好的来奖励一下自己。而今天尤娜选的饭食还是炖牛肉，土豆沙拉，少量的意大利面，烧饼，还有一个苹果——全是她喜欢的。

“这里，尤娜。”

人也是和往常一样多。如果没有弗拉格一边向着尤娜喊话一边招手，尤娜也无法轻易找到他们。

“抱歉……人太多了。”

尤娜捧着餐盘，好不容易来到弗拉格他们的位置。

“没关系，快坐吧。”

艾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不过，当她的视线触及到站在尤娜身后的伊莉斯的时候，她的神情又变得冷淡了。

“是，是我邀请中尉的。毕竟已经是同一个小队的人了，不是应该互相了解一下吗……”

尤娜急忙解释着。艾雯则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餐盘。

“我也想了解一下啊，不过副队长大人不是很乐意让我们了解呢。”

“那是因为我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了。”

“总、总之！先坐下吧。”

为了制止两人，尤娜不得不提高音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尤娜坐下后，伊莉斯在她身旁就坐——虽然被夹在中间有点难受，但是这样应该可以防止两人再次拌嘴。

然而即使如此，伊莉斯坐下后，气氛就变得僵硬起来。伊莉斯安静且快速地吃着自己的午饭，而艾雯则紧皱着眉头，用叉子戳着盘中的食物。被夹在中间的尤娜明显感觉到这不寻常的氛围，连萨克斯和弗拉格也受到了影响，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最后，弗拉格不得不张嘴打破僵局。

“格里菲斯中尉，你是东欧那边出身吗？”

伊莉斯咽下嘴中的食物，抬头看向弗拉格。

“……为什么这么问？”

“像你这样漂亮的美人，还有这种发色，我也只能想到东欧那边了。”

“……算是吧。”

“中尉是东欧的那个地方出身的？”萨克斯紧接着弗拉格接过了话题。

“我是孤儿，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故乡是哪。”伊莉斯摇了摇头，低头盯着餐盘，“只是一路流浪，又被一些好人帮助，然后才在一个小城镇里安定下来。”

“那中尉为什么会成为驾驶员呢？”

尤娜的话，让伊莉斯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间。

“因为……我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伊莉斯继续低头享用着自己的午餐，只是尤娜已经捕捉到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格里菲斯中尉真的和我很像呢。”尤娜边附和着，边观察伊莉斯的表情，“我也是孤儿，离开孤儿院后被我的养父收养，然后我就走上他的老路。”

原以为这样能够稍微引起伊莉斯的共鸣，然而中尉依旧是摆着一副冷淡的表情。这令尤娜的肩膀耷拉下来。

“哦，原来你的养父也是军人啊。这个还是第一次听见。”

“之前没有机会说嘛……”面对惊讶的弗拉格，尤娜只能耸耸肩，“不过我也没有格里菲斯中尉那么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尉而已。”

“我并不强。我只是……尽了全力而已。”

“尽全力……吗？”

伊莉斯的回答，让尤娜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话题中断了一瞬，而气氛也重新回归沉寂。

“说起来，中尉的饭量挺大嘛。”

萨克斯再次挑起话题。确实，比起艾雯和尤娜，伊莉斯餐盘里的食物更多——甚至比弗拉格他们都要多。

不过，听到这个问题时，伊莉斯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我消耗大。”

“嗯……真好奇格里菲斯中尉的能量去哪里了。”

“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伊莉斯。

确实，伊莉斯的身材也是苗条的类型，之前穿驾驶服出现时也没在她身上看到有赘肉。身材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也是那种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的类型。如果伊莉斯的食量真的这么大……要不就是真的消耗大，要不就是有独特的减肥法，要不就是吃不胖的体质。

然而伊莉斯无视了众人的视线，淡然地吃着自己的午餐。

“那……格里菲斯中尉之前都是在为GRU工作的吗？”

为了解决这种诡异的气氛，弗拉格开口转移了话题。

“是的。”

“都是担任test pilot？”

“是的。”

“那在之前呢？总有参加过战斗吧。”

“战斗……的确是有。不过都算不上是大型的战役。”

“那你是如何当上试驾员的？”

“GRU设计局选中我的。”

“那中尉你……”

“各位，总是在说我的事情谈不上是‘互相了解’。”

显然，对于众人的追问，伊莉斯也巧妙地将话题从自己身上移走——是对话题一直在自己身上感到厌烦吧。尤娜如此猜测。

“呃，说的也是。”弗拉格不得不点头认同，“那我们来一遍自我介绍吧。弗拉格·卢瑟，34岁，东欧出身。入伍的理由是家里太穷了。”

“没想到你也会穷哦，弗拉格。”

“萨克斯你个臭小子……到你了！”

“好好好。萨克斯·戴维斯，27岁，北美出身。我是作为应义务兵役入伍的。”

“诶，萨克斯原来是北美出身的啊。那为什么会来到这边呢？”

“移民啊，尤娜。当时我和我的父母刚好移民到东欧。所以当时我是在北部战线留过一段时间的。”

“你小子也好意思说我……”弗拉格用力拍了拍萨克斯的肩膀，令他差点把嘴中的食物喷出来，“到你了，艾雯。”

艾雯白了弗拉格一眼，动了动嘴唇。

“……艾雯·艾利欧格。”

“喂喂，艾雯，我们都说这么多，你这样很不厚道哦。”

艾雯咂了咂舌，“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入伍的。”

“家里的原因？”

艾雯瞥了眼提问的尤娜，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萨克斯和弗拉格，接着盯着自己的餐盘，片刻后，才动了动嘴。

“……我妹妹病了。我知道入伍的话，作为军人亲属的她就能获得更多的医疗资源。”

“……抱歉。”

看着向自己低头道歉的尤娜，艾雯愣了愣，然后把手放到她的头上摸了摸。

“这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事到如今，也只能靠我和她自己努力了。”

“……那你妹妹现在呢？”

伊莉斯突然投去了目光。这应该是第一次，尤娜看到伊莉斯对其他东西产生兴趣吧。

“在医院待着。”艾雯瞥了伊莉斯一眼，“不过没想到你也会关心这种话题呢。”

伊莉斯眨了眨眼，视线又回到自己的餐盘上。

“我……也是有几个妹妹的。”

众人都楞了一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中尉原来也有妹妹啊。”

“切……”

“诶，看来格里菲斯中尉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那你的妹妹们现在……”

“我吃饱了。”

在众人的声音中，伊莉斯捧起餐盘，快速离开了。

“走了……”尤娜看着伊莉斯小消失在人群中，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或许中尉不想谈她的妹妹的事？”

“谁知道呢……不过真没想到那家伙也有妹妹啊。”

艾雯冷哼一声，用叉子翻动着餐盘里的食物。

“之前中尉也说了‘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说不定也是和艾雯一样呢。”

尤娜如此说着，却没想到艾雯突然眉头紧皱。

“一样？怎么一样了。我是我，她是她，不可能一样。”

“不，我是指中尉的处境可能……”

“没有可能！我和那家伙不一样！”

“但是……艾雯姐！”

艾雯端起盘子，飞快地离开。想要挽留她的尤娜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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