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莫哲终究一夜未眠。

他花了一晚上写稿子，整理手中的资料和信息。

他按照传统政治专栏的写法，披露说这个社会正在经历某种质变，说一些人的观点就像20世纪80年代的阶级强硬派那样，但缺少了以往最为核心的行动力，而现在社会需要的是托洛茨基主义者。

莫哲写着稿子，脑子里却全是之前的梦，他不明白之前做的梦到底是什么个寓意。莫哲试图努力想些愉快的事情，回头看去发现办公桌架子上放着一些录像带，上面净是贴着R18的标签之类的，他本想查看查看，可是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

早上8点，他喝了杯咖啡，把桌子上的酒放回冰箱，然后披上了衣服就出门了。

在楼道上他遇到了房东康斯克姆特斯太太。

老太太正牵着一条博美犬，长长的锁链从犬的脖子链接到她的右手手腕上，并在手腕上缠上了好几圈，康斯克姆特斯太太经常说这样去散步才不会让狗链脱手，狗也不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乱跑。

那些缠在手腕上的细铁链看上去像是一副手铐，一环扣一环的将近2米长左右，莫哲不由得怀疑那究竟是限制狗的还是来束缚人的东西，更或许两者都是。

“莫哲，埃德娜说她的项链不见了，可能是顺着破旧地板的缝隙掉下去了，最近你最好留意一下你的天花板。”老太太说。

“我最近没怎么在家。”莫哲说“报社那边的事忙不过来。”

“那这样的话，你最好还是把下个月的房租交上，如果你还打算住这里。电费你花得是最多的，灯整夜整夜的开，我上报开销时发现你和三楼的混蛋昆西一样，都不知道什么是节约。”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不满。

莫哲说:“我会注意的，太太。”

他不想和房东老太太说太多话，莫哲的脑子里依然想着昨晚的那场梦。

康斯克姆特斯太太本是个无神论者，但在丈夫去世后，她便信了基督，胸口也一直带着一副耶稣受难的十字架项链。此刻她将十字架放在嘴边，嘀咕了些什么，像是在祈祷。

回想起来，康斯克姆特斯先生死的时候莫哲也在场。

那天夜里，莫哲正在同往常一样赶着稿子，突然全公寓都听见康斯克姆特斯太太一个人大叫着“康尼死了，康尼死了”之类的话，当莫哲赶到康斯克姆特斯太太的居所，一进卧室就瞅见了一具老男人的遗体。

尸体脸苍白的像

黑白电影里的人物，房间里也充斥着一股发霉的气味。

莫哲帮她给殡仪馆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叫特里之类的人。莫哲说他这里有个死人，需要登记。他强调死者是自然死亡，并没有任何传染病。

特里说要查查登记表，让他稍等，然后把电话转给了一个什么克里夫的家伙，这个克里夫问莫哲要办成哪一类的葬仪。

莫哲说他不知道，他只是死者的邻居，而死者的夫人因为悲伤过度接不了电话。

克里夫问那他知不知道死者生前有什么宗教信仰，具体属于哪个教堂。

莫哲说死者好像信基督教，然后叫他们明天早点来收拾打整遗体。

克里夫告诉他，如果家属要火化，一切渠道运作正常，仪式会在次日下午举行，会有教会的牧师前来祈祷。

接着克里夫谨慎地触及经济问题。

“没问题。”莫哲说“走的体面点，不差这点钱。”

然后电话又回到了那个特里手里，按照表格的流程他们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次日早晨，殡仪馆的人来要抬走遗体。老太太连忙招待大家帮忙，并给他们一张支票，然后目睹着殡仪馆的人如何抬着松木棺材走下了台阶。

莫哲没有等到殡仪馆的人来，他在2小时前就离开了，他还要去上班。

........

城市如往常般阴沉。

莫哲走在潮湿的街道上，路灯还没有完全熄灭，他看见街道公告栏处有一个告示，上面说整个B区的3000多个雨水装置都坏掉了，需要长达2个星期的维修。

莫哲一面向前走，一面观看两旁的建筑物，那些都是6，7层的楼房，他看见一些老人坐在台阶上或者靠在窗前吸烟，街角有几个男孩围拢一起聊天，几个女孩在跳绳，街角的尽头是一个老旧的小酒吧。

酒吧似乎有些年头了，它坐落在一片长满杂草和野花的荒地旁边，花草盖住了从前伫立在那里的建筑物的碎砖破瓦，残缺的建筑物侧面的墙壁上有着几副壁画，其中一副画让莫哲感到好奇:画中只有黑白两种色调，壁画的基底是白色的，画里有一群白线勾勒全身的黑色人，也有一群单用黑线勾勒出的白色人，而那群黑色人正在屠杀那群白色人，他们将白色人按在地上，墙上，用手中的坚矛刺穿了白色人的身体，让他们无法动弹，用钉子钉住白色人的四肢和关节，然后蹲下身，在血泊中强 奸他们。

黑色人不分男女老少，似乎只要是白色人，他们就会这样做，黑色人用自己健壮的生殖器官，宣扬着这片土地的所属。

画的下面有两个字，应该是作者写的，就在整副画的最下方，单调的色彩下，一眼看上去是如此清晰明了。

那两个字是:

【人间】

20分钟后，莫哲来到了编剧部大楼，他走进去，在前台买了一个汉堡包和一瓶啤酒，然后边吃边上了6楼。

期间在3楼，他撞见了一位在经济期刊工作的同事。

同事告诉他，说莫哲他们的政治期刊组里有人在昨天死掉了。

“怎么死的?”他有些惊讶。

那家伙说：“说是去调查C3区大罢工的事情的，结果有几个暴动的工人把他当成了当官的，直接给捅死了。”

莫哲回忆起昨天主编说要派人去调查后续，心里为那个家伙感到惋惜。

莫哲来到了主编的办公室，主编人不在，也许是处理其他事情去了。

桌子上有一个电话，在电话周围还有一大堆类似于橡皮筋的东西，收据条和支票之类的则被揉成团的扔在垃圾桶里。在办公桌的最左边还有一个灰色的笔筒，里面放了一些套有迷你泳装女郎的铅笔，微微敞开的抽屉隐约漏出一些黄色杂志的封面，还有一些零钱。

莫哲把稿子放在桌子上，又留了张纸条，便打算离开。

不出意外，今天的晚间报就能看见这个专栏。

但随即，在他要出门的时候，莫哲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便大胆的顺走了主编抽屉里的那些零钱。

他离开编辑部大楼，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学着之前罗迪的样子抽了起来。

他在人工河道悠闲的逛了一天，期间他遇到了一个流浪汉，流浪汉看着他手中的烟，对他舔舔嘴唇。

莫哲抽出三根递给他，然后在不远的小卖部又买了一包火柴。

流浪汉接过莫哲递过来的烟和火柴，笑了。

莫哲告诉他，如果省着点抽，抽个几天是没问题的。

他问流浪汉叫什么名字。

“克里斯蒂，先生。克里斯蒂·亚波特。”流浪汉说。

下午5点，莫哲按照约来到指定的地点，他发现那里是一家餐厅，餐厅的街道对面有一处空地，空地外一侧是水渠。

接着，莫哲看见了罗迪，罗迪的手里依旧拿着烟，但这次他却没有拿圣经。

他正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也看见了莫哲，他挥挥手，让莫哲坐下。

“说吧。”莫哲说。

于是，罗迪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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