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终之时已至

“流绫妹妹，你今天可真漂亮啊。”清夫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殷采菱身边，俯下了身子，一只手摆弄着殷采菱的发梢，仔细端详着殷采菱的面庞。

“清夫人......”殷采菱刚想站起来行礼，却是被清夫人一把按住了。

“诶，好妹妹，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呢？再说了，往后的日子里，我可还得劳烦妹妹多提携呢。”虽然这么说着，但清夫人还是很轻佻的用手指勾着殷采菱的下巴：“哎呀，不好意思啊，冒犯了，妹妹莫怪，我是从小野惯了的，学不来一点子文雅的样子......”

“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妹妹这一身还不是仰赖姐姐教诲的。”

“呵呵呵，难为你看得起我，罢了，罢了，我也就不来糟你的心了，姐姐先去外面候着了，好好享受今天的时光吧。”清夫人起了身，摇摆着身子走出了房间。

清夫人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廊上，耳边的喧闹声因为后屋的隔音法阵被降到了最小。今天的天气很是宜人，能够让她穿着最喜欢的衣服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阳光洒在身上也是极其的舒服。

“今天，想来会是一个愉悦无比的日子吧。”

她抬起手遮住视线，阳光从指缝间透过，洒在她的脸上，她久违的放空了思想，久违的开始享受所能感知到的一切事物。清夫人的心在排斥着所有的杂念，排斥着她暂时不需要的一切信息，而剩下的，便只有......

“呵呵呵呵，想起来了，回忆起来了，那每一次的触碰，指尖和纤细而嫩滑的脖颈的一触即离的瞬间产生的愉悦，呵呵呵呵呵。”

清夫人的双手托住了自己的两颊，上扬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那种触碰，不只是物理上，不对，倒不如说身体上的触碰完全就是次要的，如果不是那一瞬间能产生的灵魂之间的交流，那种绝望中萌发的希望在一瞬间转化为最深的绝望的甘甜滋味，简直让灵魂沉醉不能自拔。流绫丫头啊，我相信你今天，一定会和姐姐我来一次最为深层的交流的，对吗？”

指尖划过鲜红的唇角，粉舌不由得露出，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她在回忆着至今为止让她沉醉的每一个瞬间。

被喜气洋洋的装饰填满却空荡荡的房间里，殷采菱一动不动的坐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在等待，等待那一串鞭炮声的到来。手里的玉佩被攥得紧紧的，几乎是完完全全的嵌到了血肉之中。

——拜托了，涯，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来。你若来了，我虽然准备过，但我真的没有信心可以保护好你。所以，我求你了，不要来，就算你来了，我也没有办法和你走的。

殷采菱抬头看了看这鲜艳而昏暗的房间，嘴唇微动：“今日，乃是我殷采菱命绝之日。”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新娘子上轿子喽！”

鞭炮和轿夫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在殷采菱听来，却像是为了自己准备的挽钟。

“流绫姐姐，我们来扶你。”

两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来到了殷采菱身边，看着这两个孩子，殷采菱笑了笑：“你们，以后要好好的呀，晴柳、雨桐。”

这两个孩子，是清轩不久前刚买来的新孩子之二，也是唯二的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被拐卖到清轩的，殷采菱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保护了她们，她和清夫人说好了，这两个孩子，在今天过后，便会被教授各种技艺，并且，随时可以离开清轩，拥有自由。

“是，姐姐，也祝姐姐日后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还有还有，祝姐姐以后不要被坏婆婆欺负。”

殷采菱被这两双无暇的眸子打动了，她笑着，她也哭着：“晴柳，雨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放心，只要是姐姐说的事，我晴柳一定办到！”

殷采菱笑了笑：“不要叫我流绫，叫我采菱吧。”

“可是，为什么呢？姐姐的名字不是......”

“哎呀，雨桐你就是喜欢这样磨磨蹭蹭的，对吧，采菱姐姐。”

“笨蛋晴柳，我才没有，对吧，采菱姐姐。”

殷采菱笑着拉起了这对小姐妹的手：“好了，时候不早了，今天，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吧，采菱姐姐！”

“放心吧，采菱姐姐！”

殷采菱的视线被鲜艳却又暗淡的红色填满，她在两双小手那稚嫩力量的引导下起了身，开始往那最终的地方，一步又一步的迈进。

——这一步，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这一步，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这一步，依旧没有他的存在；这一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我之间，踏上不归黄泉路的，只要有我一人就好，愿你，能在这个世界享受最多的阳光灿烂，享受最多的山河丽景，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享受下去吧，愿你我在千百年后，若是有幸能在那一世界相遇，你能把你见到的一切美好，分与我三两分便好了。谢谢你，我有幸遇到的光，谢谢你，把我的生命照亮了些许，然后是，对不起，是我让你的光被染上了污浊。我只是一个像埋藏在叶片的阴影下的菱角一样见不得人的采菱女，一直都是，我没有助你洗去污浊的力量，我能做到的，只有这卑微的祈愿。

引导的力量止住了，不知何时开始多了起来的嘈杂和喜乐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殷采菱的脑海，让她几乎有些晕眩。

——好生隆重的送葬啊，这喜乐于我，与哀乐何异？这人声嘈杂于我，又与鬼使咆哮差了几许？无差，无异，此时人间，便是地狱。

“新娘到！”

——判官到了。

“请新郎来这里，到新娘子面前站好。”

——行刑的恶鬼到了。

“好了，新郎新娘准备了啊！”

——审判的判词就要到了。

“一拜......”

“刁奴羽洪，你今日若敢弯一下腰，我宫羽涯定要教你一家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我至明的光芒来了，我至暗的时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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