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

回去的路上徐梦说要继续在公园待会，志宇没问原因，两人在公园分手。

志宇回到街上已经是黄昏，落日的余晖带给这片土地最后的光明，斜阳照射着这条街道上支离破碎的行人们，身影随着太阳的消逝而逐渐变长。月亮与太阳出现在同一片苍穹，太阳在一天最后所留下的，只有残留在人们脸庞的温暖。秋风带来了属于秋天的凉意，不禁让人打个寒战，这个冬天，想必会格外寒冷吧。

回到家门，太阳带着最后的倔强消失在天空，只有属于月亮的夜晚降临。

打开家门，桌子上已经有一双碗筷——婷雅没有等志宇回家就已经吃完了饭。

志宇看向客厅的钟，时针已经指向

下午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开始晚自习。志宇目光又移向那紧闭着的两个房间，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门把手，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

吃完饭，志宇又回到学校。

今天晚自习时间流逝地格外快——对于志宇来说。

归途。

月光似银水，流泻在树梢，微风拂过，路旁的树如同倩影舞蹈在银色的水面上，荡漾起一层层波纹，再有其他光，在这皎洁的月光下也相形见绌，再有婀娜的女子，在这舞动的倩影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但这树与影再舞，也舞不进志宇的眼中，月光再流泻，也留不进志宇的心田。于是月亮失望地躲进云层中，树则羞涩地隐藏在这风中。

路上只有路灯和居民住房里从窗户透出的微弱的光指引着志宇回家的道路，不知不觉，一点从门缝隙照射出来的微弱光亮出现在志宇眼中，家就在前方。

回到家中，志宇看向客厅那张茶几，看着父母的遗像，不知不觉已经看出神，回归神来志宇只觉得脸上有点瘙痒——是泪水从眼睛滑落下来。

志宇走向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搜索近期的钢琴比赛。

最近的一次比赛在五天后，就在这座小镇中心。

尽管下午在徐梦面前装作毫无感觉的样子，但这时候又无法下定决心——志宇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插手这件事情。

很快志宇放下手机，想通过沐浴驱散自己的烦恼，经过客厅，目光又不禁移向父母的遗像。

“这时候爸爸会怎么做呢？”志宇想着，走向浴室。

很快志宇洗完澡，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拿起手机，便收到短信，是涵韵的。

“今天下午抱歉，我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和我妈讲话，明明很期待的，结果给你留下这个印象。”

“能看到你除了冷静的另一个方面这次拜访也就不失望了。”

“我想你也听到我和我妈妈说的那些话了吧。”

“她总用你爸爸威胁你？”

“是的，还有就是比赛了。”

“五天后的那场？”

“嗯，那场比赛对我有特殊意义，我爸爸到时候回来听我的演奏，我妈妈无非就是用我来告诉我爸爸就算没有他她也能把我带好罢了。”

“这就是你和你妈经常吵架的原因？”

“是的。记得我小时候总是能看到我妈和我爸相亲相爱的场景，如此亲密无间，就像是在梦中。”

志宇心头一震。

“可这些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真的已经成为了梦境。从前的恩爱与亲密已经破碎，留下的只有残存在我记忆里的碎片，一片片地割着我的心。”

志宇没有回复，等待着涵韵的下一条消息。

“在我提出想要弹钢琴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反对，甚至很开心我能把我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加上我的家庭条件不差，便把我送到一位钢琴老师家中。这个老师很美，乌黑的秀发，苗条的身材，修长的手指，右眼角的泪痣更添了一种诱惑，我在刚见到她的时候就很喜欢和这个钢琴老师相处，她百灵鸟一般的声音总能让我很快发现自己的错误，很快我就能够完整地弹一首曲子，老师便联系我父母说我很有天赋，他们也很开心，于是给我买了一架钢琴让我在家里也能弹，爸爸对我说‘兴趣坚持下来便是才能哦。’然后摸了一下我的头，作为一个小女孩，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当时到底有多开心。”

“那位老师之后一直在我家里教我弹钢琴，课上我们是师生，课余则是朋友，她会带我做一些游戏，给我讲许多我不知道的故事，讲贝多芬，莫扎特，讲肖邦，李斯特，我沉醉于她的故事，对她说‘我也想成为他们那么优秀的钢琴家。’”

“她对我说‘没有努力做不到的事情哦！’这句话我现在回忆起来就仿佛是昨天才经过我的耳畔。”

“我在她的悉心指导下学到了很多，之后我第一次在我父母面前演奏的是理查德的《梦中的婚礼》，他们听了之后都夸我进步了，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直到那时，我依然把钢琴当作自己的兴趣爱好来演奏，他们也依旧恩爱如初。”

“但是，梦也有醒来的时候。老师在来我家的日子里，爸爸也总是对老师暧昧，而老师又没有拒绝，直到我妈妈在家里的卧室发现他们在床上干柴烈火。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我爸和我妈吵得如此凶猛，当时我还只有12岁。后来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留在了我妈的身边，我爸则和那个老师过日子。之后我妈妈就一直用爸爸来逼着我练习弹钢琴，我看得出来她就是咽不下老师那口气，想让我超过那个老师。在那个时候，钢琴从我的兴趣演变成了我的负担，我不断迎合我妈的要求，不想让她失望。爸爸也没有那么绝情，总是会偷偷找我出去问我需要什么，也会询问我妈妈的情况，我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保留着从前的温存，爸爸也很后悔，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顶着这个家庭背景，我在学校没有朋友，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孤单一人。”

良久，涵韵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是我的第一个倾诉对象。”

话从这里就断掉了，志宇反复翻看着这段内容。少顷，志宇站起身，走到客厅里面那间看起来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房间面前，目光始终无法从门把手上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志宇手放在门把手上，泪又顺着脸颊滴在自己伸出的右手上，手颤抖着拉下门把手，伴随着一阵轰声，房间门与志宇的心一同打开了。

冷冰冰的空气与积攒着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志宇用最后的力气打开房间的灯。

柔和暖眼的灯光照亮了这间房间，灰尘飞在这灯光下飞舞着，挂在墙上的是志宇一家的照片，灰尘并没有掩盖掉这段美好的回忆。投射出这溢彩流光的是挂在天花板正中央的天花灯，这天花灯向下正照着的，是一架已经披上一层灰外衣的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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