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修整

海港，小镇的医院里。

苍白的病房内摆着几张病床，作为临时安置负伤舰娘的修复室来使用。一向安静的房间里传出某人惊喜的说话声。

“呐呐呐，苍音你看。”仿佛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大羽蝶摆弄着自己新换上的机械臂，“听医生说还可以变形耶，咱觉得咱的战斗力又变强了。”

“呵，你倒是精神得很。”伸了个懒腰，苍音将手中看到一半的书放下，看着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自从深海的攻势被击退后，已经过去了数天的时间，阿拉斯加她们在前天就已经出院了，苍音为了不让大羽蝶一个人而选择了留下了陪着她。

视线转回病房内，看着大羽蝶幼稚的行为，苍音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但同时内心却对前不久从指挥官那里听说的事情产生了疑问。

在这次的战斗中，使我们陷入苦战的元凶是第五镇守府的指挥官，他出于个人目的选择了背叛，而那个目的苍音也听指挥官说了。

在第五镇守府服役的一期生舰娘比这个镇守府还要多，而且多半已经不再适合战斗了，新的战术人形还没有正式前往那里服役，原有的战术人形又不足以抵挡深海的攻势，为了保护这些一期生，他选择了向敌人投降。

但在这次的事件过后，几乎可以用迅雷之势来形容军部动作之迅速，在第五镇守府服役的战术人形无一例外都被重新了设置程式，而那个指挥官也被送交了军事法庭，他所付出的牺牲完全变成了没有意义的东西。他也应该明白，战术人形的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甚至被彻底清除的。

可，就算这样，那个指挥官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保全自己手下的战术人形。

这种行为究竟是愚蠢还是一种莫大的勇气，苍音实在无法做出评价。

她合上手中的书，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头绪。

人类的感情说道底也只不过是多种化学元素的综合反应，可哪怕认识到了这一点，人类还是会对某些东西产生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情感。

指挥官也多半是这样的，不惜代价也要让宁风醒过来，这种行为可以视作他对宁风怀有了某种无法被苍音所理解的感情。

对于内心这些纠葛的想法，苍音只能将其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

说到底，不是人类的自己想要揣测人类的想法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嘛……

苍音摸了摸肚子，一股饥饿感顿时涌了上来，毕竟早饭还没吃就已经快到中午了，可能是腹中空荡荡的感觉影响到了自己的思维。

将书放在床头柜上，苍音起身收拾好床铺，向大羽蝶询问道，“你饿吗？”

“啊，那就麻烦苍音帮我带一份吧。”说着这话的大羽蝶仍然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左手上。

快步走向门口，苍音缓缓合上门，向食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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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里，明明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却还有些吵吵嚷嚷。

“所以说嘛，现在的后辈都不好带了。”纳尔露特手里拿着所剩无几的酒瓶，向负责后勤的太和哭诉着，“翔凤她居然说什么不需要我指导了，让我闪边歇着。”

往嘴里猛灌了几口后，纳尔露特带着一副难看的哭相说道，“她还说我是没用的老年人——”

意识到瓶子里已经被喝光后，纳尔露特大喊道，

“喂，太和，给我拿酒！”

“……我说，纳尔露特酱~”太和面带微笑，然而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你当我这里是深夜排挡了吗？”

一瞬间，仿佛遭到电击一样的纳尔露特全身一个激灵，醉意也彻底消散。

“呀~我该去看看阿拉斯加她们训练的情况了……”眼见着太和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纳尔露特一点一点地蹭到门边，在确定自己处于安全位置之后，她立刻夺门而出，“我先走了！”

“抱歉——”不一会儿，纳尔露特又回到了食堂，她在太和那副和善表情的注视下，将手里的酒瓶稳稳地放在桌台上，“酒瓶还给你……”

“慢着，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你酗酒的习惯啊，纳尔露特酱~”太和眯着眼睛，一伸手紧紧抓着纳尔露特的肩膀，将她刚刚迈开的步子又给拉了回来。

“呀……我觉得非常没有必要……”肩膀被太和抓得发疼，但纳尔露特还是强行装作没事人的样子，露出僵硬的笑容说道，“太和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阿拉阿拉。”然而，太和的手仿佛完全咬合的机械一样，任凭纳尔露特如何试图挣脱都只是徒劳无功，“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说完，太和就这么抓着纳尔露特，将她往后厨的方向拖了过去。

“救命啊————！”

纳尔露特最后的凄厉的惨叫响彻了镇守府。

“这啥情况啊……”站在食堂门口，目击到了全部过程的苍音嘴角抽搐着，不知是该笑还是该为纳尔露特默哀。

“阿拉，苍音酱来了啊~”太和右手握着一把厨刀，带着诡异的微笑从后厨走了出来，围裙上还沾着不明的红色液体，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把纳尔露特拖到后厨给宰了一样。

‘该不是要灭我口吧……’

苍音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忍住心中即将爆发的情绪，她走到桌台边上，“麻烦，给我两人份的饭菜。”

“是和大羽蝶一起吃吗？”似乎是察觉到了苍音眼神中的意味，太和解下身上的围裙，又换了件新的，她从身后的冰柜里取出食材，“那就请等一下哦。”

啜吸着饮料，苍音坐在高脚登上，无聊地晃荡着双腿。

“好和平啊……”

镇守府回归了平静并不是不好，只是她不由得希望深海再次打过来，虽然这种愿望对不起负伤的大羽蝶，可是镇守府本来就是为了应对深海的威胁才建立的，而且那个刺耳的警报声虽然很吵，但是没有那个警报声说明今天又是一个闲得发慌的一天。

“好无聊。”趴在桌台上，苍音嘟着嘴说道。

“姐姐，你到底——”

熟悉的声音从靶场那边传来，苍音好奇地凑到了窗边，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宁风和音风两姐妹就在离这边不远的位置交谈着。

音风不知为何一直摆着一副愤懑的表情，而宁风则是不断地劝说着。

‘她们两姐妹也会闹矛盾吗？’苍音皱起了眉头，又凑近了几分——

“指挥官有他的打算，你为什么要摆出那种表情呢？”宁风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就算你想要接下这次的作战任务，也应该找个更好的理由。”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音风低着头，语气逐渐有些激动，“指挥官他已经不让姐姐你进行作战任务了，说白了就是已经不把姐姐放在心里，最近才对姐姐保持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吧！所以我才会想连姐姐的份一起完成。”

宁风张了张口，似乎想反驳什么。

“可是，那个猪脑袋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这一点啊！”音风擦去眼角的泪水，“说什么保护，其实连别人的心意都不明白！！！”

苍音没有继续听下去了，毕竟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也就无法以相同的立场来思考。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对于自己来说果然还是很难懂。

爱上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她还无法明白，不过如果将对象换成大羽蝶的话，多少能够理解宁风的心情了。

啊——

原来，感情是这么一回事吗？

思路突然被打开，苍音一瞬间便领悟到了感情这一词汇所包含的意思。

那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只是人类对于某种存在产生了特殊化学反应而导致的结果，不，这么说也太过正经了……感情，就像纳尔露特会酗酒一样，是没有原因的产物，那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是无法依靠语言表明的东西。

纳尔露特，虽然你酗酒，性格还贼烂，但你果然是个好老师……

在向某个已经‘死’了的家伙暗中道谢之后，苍音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她又坐回高脚凳上，听着从后厨里传来的炒菜声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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