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隧道

萝妮和伊诺克走在镇子边缘的小径，百无聊赖的她在想着如何打发时间。

母亲再度出远门去，她要继续寻觅居所，一去不知几周还是一月，这段时间里萝妮又觉得自己无事可做了。

“给我讲点好玩的事。”

少年没有应声，因为这是今天她第六次说这句话，伊诺克不清楚什么在萝妮眼里才算有趣。

“给我讲点好玩的事♪”

怎么还唱上了。

“不说的话……”

比起希望少年回应，萝妮的语气更像自言自语，因为她清楚这个木讷的家伙话不多，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无聊，而且应该将这种无聊表现出来并引起他人的注意。

“就咬掉你的头♪”

“那还是请您高抬贵手。”

少年应了一声，打断萝妮不成调的歌。

“喔哦~这个就很有趣！”

萝妮神经质地转身，兴奋地瞧着伊诺克，这家伙怎么突然会吐槽了。

“那句话很有趣，再来两句~”

少年当然不会再来两句，只是无心之言，刻意逗趣他可没那个天份。

伊诺克为难地瞧着对方，萝妮扫兴地扭头。

“少年，你知道吗，给自己太多压力会缩减寿命，你以为男人为什么会短命啊。”

男性的平均寿命比女性要短，这是不争的事实，造成这现象的原因之一就是男性不能肆意发泄情绪，自幼被教育身为男子汉必须坚强，因此不得不担当更多的责任和苦楚，想哭时只能按捺在心底，否则就要被指责软弱，除此之外还要被各种各样的压力困扰。

但是自己已经不同了，萝妮心想。

她可不想再拘束自己的感情，绝对要无所顾忌地度过一生。

“笑吧。”

萝妮停下脚步，她觉得少年一直没什么表情太僵硬太蠢，为何要浪费生命摆出严肃面孔呢。

伊诺克当然笑不出来，于是萝妮转身，双手的食指戳中对方嘴角。

“给我笑。”

蛮横地强迫他咧开嘴，尴尬而勉强地笑着。

“呜哇。”

萝妮刻意而为地惊呼，语调平淡，因为她并未感到惊讶。

“笑起来真难看。”

实际上并非少年的笑颜不堪入目，而是嘴唇外翻双眼平视的表情根本不能称之为“笑”了。

“你也许有做鬼脸的天赋哦，伊诺克。”

她一边这样说一边收手，望向路边的景致，实际也只有枯黄破败的落叶林，没什么好看的。

“那边的洞窟是做什么用的？”

她指向右侧山脚下的一处山洞，那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形状，断裂的岩块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那是穿山的隧道。”

“穿山？”

萝妮望向那边，镇子依山而建，而这条洞窟斜穿山脚的一处凸起，想挖到外面不过二十几码的距离，的确是条可行的方案。

“是过去镇民自发修建的福利工程，如果能打通这条路外来贸易就不必绕过雪山，会比现在方便许多，风之国每年派来调查行政的官员也就能进出小镇了，原本的路四年前被泥石流封堵，想进来除非跨过雪山，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调查行政的官员？”

“也就是每半年一次，风之国的王下派彻查地方大员及分封领主是否有滥用职权或公款私用现象的审查官。”

“那领主大人绝对不想它挖通咯。”

“的确如此，但他却批准了这条隧道的修建，只是公家不会出一分钱或力罢了。”

“为什么，那家伙难道和上边也有勾结吗？”

“不是的。”

伊诺克摇摇头。

“因为他知道这条隧道根本不可能挖通，他准许挖掘只是想给贱民们一点活干分散精力，有外部渠道的希望他们就不会整天想着从内部解决问题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彼处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山洞前。

萝妮向里面望了望，大概已经挖了六码深。

“别把头伸进去啊。”

伊诺克赶紧把萝妮拽回来。

“这里面的石头会崩出来的。”

崩出来？

她抬头看了看雪山的构造。

唔姆。

原来如此。

这儿的岩壁虽然最薄，与外界的距离最短，但山峰上半段也恰巧向这边倾斜，结果就是此处的岩体承载着雪山很大部分的重量，如果在这里凿个洞，洞壁会有严重的应力集中，造成石块破碎飞溅。

“不仅石头乱崩，隧道挖出来里面也会被周围的岩石挤压填埋，根本无法继续工作，加上修建后不到一年旱灾就开始了，所以这工程就不了了之，没人再做。”

隧道壁受到四面八方的压力故而向内塌缩，严重的状况甚至会将新掘的部分完全填满，萝妮琢磨着洞穴的状态，点着下巴，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山峰。

不愧是知识水平停留在中世纪的世界。

连书籍都还是羊皮纸做成的年代学识是昂贵的奢侈品，更不必说各行各业的研究成果与魔法文献，认字的只有达官显贵，普通农夫只要知晓自己名字的写法就够了。

“我要进去看看。”

萝妮这么说到，伊诺克则紧张地询问——

“没听我说的吗，这儿很危险，搞不好要把命丢在里面！”

“你以为我是谁。”

萝妮抱起胳膊。

“就算山塌下来也压不死我，何况几块石子。”

这是萝妮的吹嘘，山塌下来当然压得死她，昂首阔步地进去了，少年则愣在原地无话可说。

没错，萝妮是龙族，她是强大的巨龙，我怎么总是忘了这件事。

凶悍而危险，若非迫不得已没人愿意接近它们，知晓了这层身份还能与她从容相处的自己才是异类吧。

萝妮走到洞穴尽头，前方已狭窄到无法行人了，她端详片刻后抬起右手，对着石壁挥出一拳。

“噼里啪啦”

果然，细小的石片飞刀似的迸出，打在她的脸上雨点一般，而面前的岩石则留下了一英寸深的拳头印，将萝妮小巧的手拓刻其上。

“萝妮？！你没事吧！”

少年担心地向洞穴内大吼，刚刚的声音在洞外听来已经是震耳欲聋。

“没事没事~”

她抖落了身上的碎屑，故作轻松地走出来，一条胳膊上袖子还被挽起。

“这条隧道如果镇子上一半人来凿，只需一个月就能完工。”

“这我们都知道，问题就在于它根本无法施工。”

“没关系没关系~”

又来了，萝妮的“没关系”，少年想到。

“你去把镇上的大家叫来。”

萝妮望向山的另一边。

“不就是缓解隧道应力集中的办法嘛，对我来说可算不得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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