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自觉

“yeah——”

今日伊诺克起的较晚，一醒来就瞧见了萝妮。

维罗妮卡小姐，那位怠惰与暴食的化身，她竟然起的比少年还早。甚至不知怎么打开了他的房门，站在落地镜前——

这么说或许不太合适，但用“搔首弄姿”四字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

食指与中指伸出，呈剪刀状，另一手扶着腰，下半身与上半身扭转九十度。

似乎是注意到少年坐起来的声音，萝妮扭头，摆出另一个古怪而奇妙的姿态。

“耶——”

与此同时，闭起一只眼。

“你不睡了吗？”

伊诺克睡眼惺忪，因不必再加紧赶路，他最近的睡眠很是充足。

“昨晚睡得很早，就是为了今天能早起。”

“那姿势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显然，伊诺克指的是萝妮刚刚的所作所为。

“没什么意义。”

萝妮坦然地站直，离开了镜前。

她只是觉得那姿态很受用，想自我欣赏一番罢了。

“如果人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意义，那世上就不会再有庸人，文明也会以十年一世代的速度进步了。”

她撑开窗子，清晨，时值初秋，屋外的寒流汹涌地闯入，哪怕是萝妮也禁不住打个哆嗦。

“所以浪费一点生命也没关系，但要记住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对于龙族而言，一辈子只要5％的时间在做有意义的事就算不虚此生，毕竟他们三分之二的生命都用来闷头大睡，清醒时还不问世事。

“啵”

萝妮的角、翅膀与尾巴冒出来，迎着外界拂来清新冰凉的微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嗯——哈啊……”

手臂落下，她扭头望向眼皮耷拉半截的伊诺克。

“快点，起床了，我说过吧，今天有相当重要的事做。”

…………………………………………………………………………………………

萝妮所谓的重要之事，自然是去报名参加骑士的比武。

伊诺克此前还不知情，对方虽然提过几嘴骑士，可他没想那不仅仅是解闷的谈资，萝妮居然是认真的。

少年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参赛，他根本没受过几天训练，唯一的一次实战还胜之不武，年幼时的确有成为骑士游历四方的梦想，可随着心智渐渐成熟，他早将那当做了孩提时代的天马行空。

毕竟“梦想”与“理想”有天壤之别，人要有自知之明，伊诺克常常自省。

现在二人站在大街上，他将自己退缩的缘由说与萝妮，却得到了对方毫不留情的抨击。

“真啰嗦！”

她见少年不动，干脆拖着他钻进排队的行伍。

“都说了我会帮你，之前那股视死如归的勇气呢，拿出来让我看看。”

勇气之所以为“勇气”，而不是鲁莽，正是因为勇敢的前提是自知之明，后者则不然。

但被萝妮拖曳着他还是不得已站在一旁。

看她那信心十足的模样，萝妮真有办法让自己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吗，尽管伊诺克非常信任对方，此前的诸多事实也说明了萝妮的厉害，可实力不足就是实力不足，绝非用点诡计就能掩盖。

在少年犹疑的同时，萝妮也在端详那些参赛者。

已服侍了上阶贵族七年之久、出身显赫的子弟们当然会毫无悬念的成为骑士，不过这场竞赛的目的是额外扩招，所以应征者大多还是出于倨傲未曾服侍上位者的贵族和一心求富贵的旅人，前者能获得一流指导与优渥的训练条件，后者则在实战中积累了克敌制胜的经验。

知识在这世界是昂贵的奢侈品，修习武艺者大多又性情粗犷，故而不少人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有出生入死的退役老兵，胳膊上遍布疤痕，亦有目光如炬神情肃穆的盾手，手执超过一百磅的铜墙铁壁。

与他们相比伊诺克有什么优势？

如果单论少年胜出的几率几乎为零，但好在背后还有萝妮这个坚强的后盾，因此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伯爵大人在城市的议事厅设了报名处，十几号人在此排队，监督报名的是位目光炯炯的老人，坐在橡木桌后，发丝整齐、不苟言笑，身着整洁却过时的黑礼服与白手套，似乎是领主大人府上的管家；显然，他有能力分辨至少具备“初步资格”的应召者与“故意捣乱”的混混，以及“浑水摸鱼”的一般人。

伊诺克排在队伍末尾，这还是起了个大早的结果，今天是报名第一天，看得出城镇里大家对此有多重视。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着，其中不乏被管家一眼瞧出没资质赶出场外的家伙。

渐渐地，轮到伊诺克。

二人向前一步，走到记名者身前。

“两位吗？”

管家先生上下打量着他们。

“不，只有这小子参加。”

萝妮用手背拍了拍少年的小臂。

老管家的视线在伊诺克上半身停留片刻，若是能挥动武器的战士至少也得有相应的体型，好在少年自幼务农，体格不错，姑且骗过了人家的法眼。

接着对方又瞧了瞧伊诺克的双腿。

修习武艺者不该站没站相，腿细身斜，在这一点上他也算合格。

接下来，管家的视线又停留在伊诺克的腰间，那里挂着龙鳞铁浇铸的页锤，因为相当轻便，所以能随身携带。

对方似乎有些困惑，眉头稍皱，又重新打量一番眼前人。

“您的名字？”

“……”

“啊、伊诺克·菲尔德。”

少年因这突如其来的有些愣神，被萝妮掐了胳膊才吃痛地发觉自己在发呆。

萝妮似乎越来越喜欢掐自己了，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

少年刚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而发愣，昨天还和萝妮闲侃有骑士梦，没想到今天她就要帮自己实现，没什么实感。

话说回来，自己真有成为骑士的资格吗，战力姑且不论，在礼仪、受教育程度、信仰方面均不合格，她要怎样扭转这些劣势？

不由得侧目瞥向萝妮，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在身旁，泰然自若。

“名字记下了，大赛五日后开始，切莫忘记参加。”

管家大人说了这话，将一纸文书发给自己，上面有伯爵大人的亲笔签名。

“这是凭证，别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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