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满足感

“知道吗，市中心有为外地参与者准备的训练场地，明天起你就去那边吧。”

报名结束，萝妮和伊诺克走在回旅馆的路上。

“这几天的杂活儿和饮食由我来负责一部分，你就专心地训练，我向监督报名的卫兵打听了，除开报名时就被剔除掉的、不入流的小角色，真正能参与初赛的只有十六人，你要仔细观察那些人擅用的武器、攻击的习惯，甚至饮食好恶和为人的优劣，只要觉得有用的信息就都记在心里，然后每天和我说说。”

骑士与魔法师的竞赛隔一天分别进行，骑士这边参赛者十六人，选拔两位优胜者，然后在受封典礼上举行象征性的仪式比武分个高下，也就是说，伊诺克只要赢下三场就算胜利。

十六人，看似不多，但在这个信息传播阻碍重重、人才汇集难于登天的年代已经是不错的成果。

而现在令少年惊讶的是，萝妮竟然主动提出包揽家务，眼前是谁？真是她本人吗？

好吃懒做、只有动脑勤快的萝妮基本上没干过脏活累活，让自己当上骑士真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伊诺克有些惊讶，但不动声色地默默点头。

“还有一件事。”

萝妮的步伐稍快，走在少年前头。

“那就是尽量与他们交手、叫切磋也好，输掉也没关系，倒不如说应该尽量输掉，哪怕有赢的机会也只有自己知道就足够，刻意卖个破绽给他。”

这样才能让伊诺克的竞争者们以为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笨小子，根本没什么本事，放松警惕，以便真正对敌时趁其不备一击便中。

“我记住了。”

少年应承着，他有一事不解。

“萝妮。”

“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样执着于让我当上骑士呢。”

在伊诺克看来就算没贵族的爵位萝妮也有很大一笔存款，凭她的手段亦根本不必为生计发愁。

“那我问你，孤零零的两个异乡人在外结伴同行，凭什么避免不怀好意者的惦记呢。”

“武力、财力、头脑。”

“正是如此。”

萝妮停下脚步，等少年走到身边再并肩同行。

“那么，如何证明你有这些特质？”

“……”

伊诺克沉默不语。

“是‘称号’、‘名声’和‘荣誉’，而说明那些的最好办法即是手持骑士的证明，让心怀叵测者知难而退。”

萝妮望了他一眼。

“除此之外，身为骑士也能获得诸多特权，譬如到了新城镇就能得到当地领主的招待，无论身处何处都能高人一等，最重要的，和你在一起的我不是也跟着沾光嘛。”

“既然如此萝妮为什么不自己做骑士？”

“少年，你知道女性想获封骑士有多难吗？”

女骑士虽不说子虚乌有，但大多还是由男性担任，女性想跻身贵族各方面都寸步难行，但好在萝妮对人类的爵位兴趣不大，何况还有伊诺克可以依靠。

但最要紧的缘故萝妮没说，那就是他比自己更需要贵族的头衔。

萝妮怎样都能过得很好，但少年将来如果真被编入军队说不定能凭此捡回一条命，毕竟与人类的军队发生冲突对方有很大几率不会伤害俘虏，而是将他们作为人质扣押，等待敌军送来赎金。

正如百年战争中英法所做的，那场效率极低的战争之所以能持续百年之久，与这对平民而言是苦难，对贵族却近乎游戏的作战方式脱不了干系。

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所以呀，我的将来就靠你了~”

当然，是指白吃白喝的方面，某种意义上她也在利用少年。

萝妮笑嘻嘻地勾着伊诺克的肩膀。

就像现在这样，她偶尔会展露男性般爽朗的笑容，做着男生才会做的动作，萝妮曾言明他前世是男性，伊诺克还以为那是胡言乱语，但结合长久的相处经验看来是事实也说不定。

不过……

萝妮身上真正吸引伊诺克的可不是她前世的性别如何，而是那份难以言说的魅力与令人折服的智慧，虽然自恋，性格又恶劣，但这些也共同构成了——

萝妮的讨喜之处？

不，后面的部分怎么看都与那挂不上钩。

虽然总被捉弄，但就连被戏耍时也有种满足感。

伊诺克叹了口气。

说不定自己只是没和同龄的女孩相处过，所以才对她另眼相看吧。

既然如此，要是有个与她其它素质相当、却温柔恬静的女孩出现呢？

“干嘛唉声叹气的。”

萝妮欠身，从侧面瞧着少年垂下的面孔。

“不高兴吗，要不要我做点让你高兴的事？”

就是这个了，无时不在的从容与满肚子的坏主意，令少年对她无计可施。

秋日阒然迫近，出售秋装与冬装的商贩也排满大街，毛绒绒的皮革帽、靴子和编织围巾构成了这条偏街的主色调。

时值九月，呼气已然带着水雾，夏末垂死挣扎的蟋蟀也不再恬噪，永远地安静了。

苍黄的太阳仿佛失去热度，日光耀眼，空气却冰凉；行人纷纷穿上厚外套，悄然飘落的黄叶被凉风携至一处，聚成一座座沙丘。

萝妮觉得那是荒凉，闹市中的荒凉。

这里的秋天委实是荒凉的。

她从商贩处拿起一顶帽子戴在头上。

“怎么样，好看吗？”

那是顶哥萨克帽，的确有十足的御寒效果，额前的绒毛在阳光下斑驳地散射着色彩。

伊诺克点点头。

“哎，很合适。”

“我们买了这个，也该买一套秋装来穿。”

她这么说，又蹲下选一顶，给摊主一枚银币，找零两枚铜板。

伊诺克不像她，离家时带足一年四季的着装，他只有最低限度的几套换洗衣服。

萝妮站起来，踮着脚尖将那顶稍大的帽子套在伊诺克头上，以她的身高做这事着实不方便。

“有点帅嘛，少年。”

套好后，萝妮上下打量对方。

毕竟诞生于草原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他仿佛也有些佯似的风采了。

和萝妮一套的帽子……

伊诺克抚摸着帽上手感温和的绒毛。

“别傻站着，外面这么冷，我们快点回旅店吧。”

萝妮快走两步。

“今晚好好享用一餐，明天可要开始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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