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龙的生存之道（四）

“萝妮，看看这是什么？”

母亲一清早就化为人形，手中提着碎花的小裙子。

那大概是幼儿款式，专为七八岁的小孩设计。

“裙…子？”

“没错。”

薇薇安今日情绪非常高涨，她身后还有一块方形物，上面盖着防尘的布料。

“那这个呢？”

她一把掀开那块布，里面映出一只幼龙的身姿。

“镜子？”

“是的~”

“两个合在一起呢？”

“……”

萝妮不知该怎么回答，呆呆地看着母亲。

“答案是我可爱的女儿~”

不知怎地，萝妮有种不妙的预感。

薇薇安转过身，将衣服放在床上，然后笑眯眯地对女儿说：

“今天要教给你幻化为人的方法。”

唔。

萝妮早有准备，她期待这一天，也害怕这一天。

龙身的性别为雌，那人形不就是小姑娘了，届时该怎样面对自己才好。

这问题困扰了她无数夜晚，令她辗转反侧，然后又在垂体激素的作用下睡上一整个白天。

但不做女孩，要一直保持这副怪物的身躯活下去吗，倒是不用在意性别，可心理的抵触无法消解，成为女性，或是当一辈子蜥蜴，这已经没得选了。

至少也要先成为人类，这是最优先目标，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在此之前，要先说明一下为何龙族有化作人形的能力。”

母亲竖起食指。

“首先，这是神造的世界，我已经和萝妮说过很多次。”

幼龙点了点头。

“神最先仿造自己的外形创造了人类，这是一切智慧生物的蓝本。”

“接着，神又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生物，强大凶悍者有之，渺小微末者亦有之，神认为，这些生物中但凡具有智慧的都应该与人一样，具备享有神明外貌的资格，否则就有失公允，因此生物愈发智慧，外貌就愈接近人，而愈发野蛮，外貌就愈接近野兽。”

“这就是为何龙族有变形能力的解释，这项本事也是身为龙的本能，只是没被传授过很难自行领悟罢了。”

萝妮点着头，认真听母亲的教导。

“那么。”

薇薇安舒了口气。

“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欸…

开始什么，这样就可以变化了吗，没有咒语、仪式或是魔法吗。

幼龙有些困惑，母亲走到她身边。

“来，先闭上双眼。”

萝妮懵懂着，按照母亲的指示去做。

“开始想象，想象每一片鳞都缓缓从身上褪去，缩进皮肤。”

“嗯……”

依照她的吩咐。

“然后想象，翅膀、尾巴、角溶解消散，从体表脱落。”

萝妮觉得身上有些异样。

“眼睛要闭好哦”

看幼龙打算睁眼，母亲警告她。

并不是因为这个过程不能看，而是介于龙与人的中间形态实在太惊悚，她怕女儿被自己的模样吓到，没经验的萝妮还不能像母亲那样瞬间完成变身。

“接着想象，爪子缩回手指，指头渐渐变得纤细，腰腹缓缓平直，像人类一样。”

萝妮照做了。

“接下来，想象着自己头顶生出秀发，脸蛋变得平整，长吻也消失不见。”

之后是沉默的十秒。

“……”

薇薇安眯着眼。

“这可有点……”

有点怎么？萝妮心中焦急万分，听这语气莫非不尽如人意吗。

“妈妈，我能睁眼了吗？”

“嗯…”

母亲略微犹豫着点点头，虽然有点不对劲，但至少不会被吓到了。

这样正常吗，没能完全变为人身，但是好歹有了人的模样，初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算难得。

萝妮有点紧张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个灰发蓝眸的幼女，四五岁左右的年纪，娇小可爱，水润澄明的大眼、盈盈一点的琼鼻，圆鼓鼓的脸蛋让人有抱在怀里好好搓弄一番的冲动。

喔，这就是我吗？

但、但为什么没穿衣服，而且头顶还生着犄角，体表也覆盖零星的鳞片，屁股上方那条比腿还粗的尾巴又是怎么回事。

“唔、妈妈…”

萝妮红着脸蛋捂住身子，向母亲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

尽管只是小孩的身躯，但羞耻心还是有的。

“这么小就知道害羞了。”

微微安拿起之前的小裙子。

“来，萝妮，把这个穿上。”

原来如此，母亲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所以才准备好衣服，但让我穿女性的衣服原本就强人所难，更何况是女童的服装——

那么，要全′裸着生活吗？

答案显而易见。

绝对不可能。

洞穴里适合自己身材的也只有母亲拿来的这套，除了穿上它根本别无选择。

于是，萝妮在度过了二十多年的男性生活后，克服掉巨大的羞耻心穿上了童装。

没有内衣，只有连衣裙和小外套，话说回来免疫力强大的龙族也不需要内衣，就算生活极不检点也不会感染细菌或疾病。

“真合适~”

母亲双手合十，开心地笑着，怎么会不合适，童装的尺寸原本就比较宽松，除非是小胖子才套不下呢。

萝妮难为情地搓着手，但现在终于能在镜子前好好瞧瞧自己的全貌。

发色与鳞甲不同，并非耀眼的银白，而是偏灰、或是说透明的质地，天然地打着卷延至腰部，一对青色尖锐的角长在脑袋两侧，湛蓝的眼眸中是冷血动物的竖瞳。

脖子上生着淡淡的鳞片，到咽喉处才渐渐消失，或许是变化不完全所致。

“妈妈，角和尾巴……”

女儿神色慌张，但薇薇安却很坦然，她瞧出了萝妮的担忧。

“没关系，这大概只是第一次不甚熟练的缘故，多练习几回就能褪干净了。”

原来如此，萝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副模样别说融入人群，不被当做魔物丢石子就算好的。

“过来，快让妈妈抱抱。”

薇薇安蹲下展开双臂。

龙形的一大缺点就是没有体温，若要拥抱她更喜欢温暖柔软的人类身躯；现在女儿也变得温暖了，她怎么可能放过疼爱的机会。

萝妮拖着笨重的大尾巴跑过去，妈妈搂住了她的脖子。

我家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简直是云端坠落的天使。

薇薇安的心被蜜糖融化，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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