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未知序列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昨天实在是太累了，我连自己怎么爬上床的都不知道，刚一倒下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239也不叫醒我，饿得我一醒来就到处找吃的。顺便说一句，法国军粮真好吃，不是吹的。

吃饱之后，我打着饱嗝就去了观察室那边，打开最右边观察间的门，239果然在里面。我打了声招呼，道：“你几点起的啊？我怎么感觉你天天睡得比我晚，起得比我早，你能行吗？”

“原话不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吗？”他见我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瞥了我一眼。我一边玩着他的发梢，一边道：“嗯，差不多一个意思，你懂。”

说着，我看向隔离间的玻璃。这玻璃是单向的，观察间的人可以看到隔离间内的情况，隔离间的人看过来只是一块黑色的玻璃。现在里面的丧尸安静多了，要么是像木头一样在原地站着，要么是在隔离间内漫无目的地踱步，和其他普通丧尸没什么区别。

“你来的时候它们就这样？”我问。

“嗯。我认为是坍塌液使丧尸狂暴化了，打算等你来了测试一下。”他看了看放在门口的坍塌液，我也没废话，提过坍塌液就要把锁按开，旋即想到一件事，问道：“入口你做防御措施没？如果真的是坍塌液的作用，那估计还会像昨天一样。”

“放心，安全门已经关上了。”

“Nice。”我按了下瓶口处的感应锁——虽然这个时候应该去掉“感应”俩字了。随着瓶锁弹起，仅仅是几秒的功夫，隔离间内的丧尸就炸了，仿佛知道那块玻璃后面有东西似的，疯狂嘶吼着敲打着玻璃，一副不把玻璃敲碎不罢休的样子，那动静把我吓了一跳。幸好这玻璃足够结实，不是这些丧尸能打破的，我可不想宰了它们，好不容易抓了些丧尸，不玩玩岂不是浪费嘛。

“还真是这东西……”我看了看坍塌液，把瓶锁按了回去，“这东西效果不错啊，这一下能吸引多少丧尸……以后我们要是无聊，用这玩意吸引丧尸打着玩多好。”

他早就对我这扭曲的爱好见怪不怪了，也不拦我，却换了个话题，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把丧尸分开关着？”

我就知道他还是很在意我昨天为什么要拼着自己被啃得浑身是血也要把这些丧尸隔离开，坍塌液的辐射性很强，穿透力甚至超过伽玛射线，我就是把这些丧尸隔离开也没用。我笑了一声，道：“要不是怕自己可能会被啃死，我甚至想把它们分开关五个房间里。我想试试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轻松快速地杀死丧尸。”

这是实话，虽然对于我们来说杀死丧尸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有239这个十分靠谱的远程重火力队友在，一火箭弹下去，丧尸一死死一片，但人活着就是要给自己找事，我不想让自己太无聊，研究下别的方法玩嘛。这避难所给了我个不错的启发，我挺想试试有没有化学武器或生物武器能大规模消灭丧尸的，那样的话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如果你在打化学武器的主意，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这个避难所就是最好的例子。”239还是一如既往地理智，道，“而且……你可以吗？”

“你这话说的，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干不了的事，给我三天时间就行，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都去港口偷船去。”

我的话说得很绝对，三天后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去下一站。实际上我既不想马上面对伊恩科斯，也不想在路上浪费太长时间，而且我也确实想搞点事，种种因素在里面，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最合理的“借口”了。化学武器的效果不好，还有生物武器呢，然而倒弄病毒不是239的长项，他就任我一个人瞎折腾了。

我查看了这避难所的生物实验室情况，安全等级属于三级，虽然不是很好，但凑合能用。据239找到的研究报告所说，这些丧尸仍旧是活着的，是变异得十分严重的人类。当然，它们可以被称为“人”的那部分早就不在了，而且就算真的是人我也不会手软。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化验丧尸的DNA，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亲手干这种事，还是挺兴奋的，但当结果出来我就不那么兴奋了。

这些已经完全变异的丧尸的DNA非常怪异，怪异到已经不像是人类了。正常人类有23对染色体，包括一对性别染色体，而丧尸却有26对染色体，比人类多出3对，换而言之，说丧尸是另外一个物种也不过分。稍微扯个题外话，比人类的染色体多并不代表该物种比人类聪明，这里可以引用“C值悖论”或“C值谜”，指的是真核生物的基因组大小并不与生物复杂程度相关，有些植物甚至原生动物有比人类还大的基因组。所以别看丧尸比人类多了三对染色体，那智商比人类不知低了多少，基本等于零了。

接着说。我分析了那多出来的三对染色体，发现至少核酸序列还在我的认知之内，没跑出腺嘌呤（A），胸腺嘧啶（T），胞嘧啶（C）和鸟嘌呤（G）这四项，但序列非常有趣。多出来的三对染色体中的核酸序列像是由原本正常的核酸序列打乱重组后得出的，但又很有规律，因为所有丧尸的附加染色体的核酸序列都差不多。这就很奇怪了，它们的核酸序列是怎么做到重组到非常相似的地步的？又不是被人为重组的。

嗯？人为重组？

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我突然想到，这些丧尸肯定是变异过的，意味着它们现在的核酸序列与它们还是人类的时候并不一样，先不管核酸序列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们知道这种变化是由坍塌液辐射引起的，难道坍塌液的辐射是有意识地改变了核酸序列吗？这怎么可能？

我顿时感觉头皮一炸，也不管自己现在所做的已经完全脱离计划了，将坍塌液弄出来一些，放到尽可能离丧尸近的地方，就那样又观察了三天。这三天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不是239强行把我拖走去吃饭，可能我这三天都会在观察间盯着丧尸发呆。

这期间，丧尸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我几乎是亲眼看着这十五只丧尸没了命的凑到尽可能离坍塌液近的地方，然后一点一点慢慢胶化。第三天我进去的时候，这些丧尸虽然还有人形，却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如果再等几天，它们就会变成我在丧尸塔最底层看见的……我实在不想回忆那只丧尸的样子，太恶心了。这时候我再试图检验它们的DNA，但别说DNA了，它们的血肉组织都已经糊成一团了，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将丧尸从胸腔到腹腔整个剖开，发现那就是被一层膜（皮肤）包裹着的胶状物，什么内脏，什么血管，什么骨骼，已经全部分不出来了，而即使是这样，丧尸还是活着的，它还在动。我简直不知道它的怎么做到的，因为我深知它的大脑应该也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它怎么可能还有意识？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刀戳烂了丧尸的脑袋，把它丢进黑色的塑料袋里，当成有害物质扔了。

我开始整理自己已知的信息。第一，坍塌液的辐射使人变异成为没有理智的丧尸，完全变异的丧尸拥有更强的各项素质，附加染色体为丧尸提供了免疫生化武器的能力（细胞无法供病毒进行自我复制，体内结构无法供寄生类病原体生存，化学武器被抑制，无法引起病变），还使丧尸的皮肤组织和部分内部组织硅化，获得更强的防御力。

第二，丧尸对坍塌液有趋向性，即使坍塌液最后会导致丧尸完全胶化。

第三，即使被拆肢解体，丧尸仍有意识，只有攻击其大脑，才能使其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所以很难判定丧尸如何才能算是死了。举个我实在不想举的例子，在巴格兰丧尸塔最底层的丧尸，即使全身已经成了一滩液体，但它仍有意识，所以它仍旧是活物，我最后开的那一枪可能并没有杀死它，只是将它打爆了，所以到最后一刻它还是活着的，只是不知在它的视角中自己成了什么样。

如果坍塌液是伊恩科斯制作出来的，那从丧尸的变化来看，我可以认为伊恩科斯的目的确实是肃清人类，不管他最主要的目的是不是这个，至少他有这个意向。伊恩科斯是个简单粗暴的人，他不喜欢麻烦，所以他用了最简便的方法，用坍塌液使人类变异成更强的东西，让人类自相残杀，他要做的只是按几下键盘而已。最后世界清净了，只剩下烦人的丧尸了，不清理不行啊，可因为一味地提升丧尸的能力，导致他很难杀死这些东西了，这可怎么办？好说，还是用坍塌液，加强辐射把丧尸辐射成液体让它们自生自灭就好了，这可真是一物多用，方便省事。

我再次认清了伊恩科斯是个怎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在乎其他物种的存亡，肆意践踏生命，令人发指。

但我喜欢。

探究到这里，我发现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坍塌液的辐射为什么对我和239无效。239我可以理解，他和我是有不同的，但我？哼……

所有条件都有，我完全可以自己寻找答案，而且我也确实很想知道放射性元素是怎样被保存的。

于是我抽了些自己的血去化验。

……结果就是我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满脑子都是脏话。

我愣在原地足有三分钟，然后二话没说，拿起真空管跑了出去，找到239后撸起他袖子就要给他抽血。

“你干嘛？”他的语气都有点像在和精神病人对话一样了，要不是他知道我这两天研究上瘾，估计又要一掌下来物理催眠了。

我拉着他的袖子就跟幼儿园小朋友要糖似的，“我要你的脱氧核糖核酸！你给我一针管血就够！你放心，我不是用来喝的！”

最后我好说歹说，他终于卷起袖子同意我给他抽血了。我看着真空管被深红色的液体蓄满，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好像在问我不是用他的血研究化学武器吧，我嗯嗯啊啊地不知道回答了些什么，抽完血给他用棉球按住就跑了，他想打死我那也是之后再说了。

真空管中的液体还带着温度，我用移液器将几滴血滴在玻璃培养皿上，还没往显微镜下放，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两滴液体变成了红棕色，再变成暗沉的棕黑色，摆明的钚元素氧化过程，而且氧化得相当快，我的血和这比起来就是弟弟。我深吸了口气，将培养皿放到显微镜下，刚一看，我愣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看，我跳起来就骂了声“操”，这那里是血，这已经要变成固态二氧化钚加微量红血球了，这哪可能？哪可能啊！

我将真空管拿起来就要去化验，我就要看看他的核酸序列到底是什么鬼样子，而且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现在简直想把239解剖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构造。

当我又是一晚上没睡地瞎折腾，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后，我默默关闭了电脑，将自己用过的所有设备清洗了一遍，一次性的全扔了，然后出去将剩下的十只丧尸全部捅死，塞进废料袋里扔掉，顺便烧了自己穿过的白大褂。有人说白大褂是科学家的战服，我现在只想说，我退役不干了。

239看我面无表情地在门外走廊拎着一袋一袋的东西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终于进了休息室在他面前坐下，问：“怎么？研究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研究出来。”我说，“机器坏了，数据都是错的，我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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