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万事开头难(其一)

将车磕磕碰碰地开出垃圾场，鲁杰高速行驶在荒漠上，随着行驶距离的不断增加，一路上单调的景色逐渐消磨了鲁杰刚开始行车时的紧张感，再加上这似乎要抽干人精力的炎热天气，他已经疲惫不堪。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吗？”鲁杰望向四周，车辆高速行驶卷起的灰尘遮蔽了两旁的视野，意识到这一点的鲁杰开始放慢速度。

突然，鲁杰发现一个人影出现在鲁杰的行驶路线上，一动不动。虽说车辆的速度正在下降，但仍然保持着一个高速状态，贸然急刹可能导致车毁人亡，而在这样的高速状态下转向过大也可能导致侧翻。

生死就在一瞬间。鲁杰狠了狠心，他向右猛地打方向，车子一下子失去控制，马上发生了侧翻，随即翻了几个跟斗，巨大的惯性使得车子贴着地面滑行了很大一段距离，最后撞到一座小沙丘上才停下来。

“啊~好疼，”鲁杰揉着头上肿起的一块，单手解开安全带，爬出来检查车辆的状况，“不妙啊，车子翻了可怎么办啊……”

鲁杰侧翻的地点位于城区和郊区中的空白地段，属于无人区，放眼望去，这里只有大片的荒野和风力发电机无声地矗立在黄沙之上。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出事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噢，对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先去看看，”鲁杰在心里想到，“反正是自己做错事，也没有逃避的理由。”

他跑一段，走一段，终于回到了路上，那个“人”仍然在路上，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样。鲁杰觉得很奇怪，他又靠近了一点，立刻就懊悔地拍了拍头。原来，那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株人形的仙人掌。

“什么嘛……差点让我车毁人亡……不幸啊~”鲁杰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差点就忍不住一脚踹上去，“该怎么把车子弄出来？没按时完成任务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这时，鲁杰脑子里浮现出老板那阴沉的脸，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回到卡车边，坐在阴凉处，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办法挪动车辆一分一毫。

毒辣的赤球依旧挂在高空，炎热的天气逼着人发疯。鲁杰无奈地坐在地上，半恼地一手锤在车底盘上，另一只手伸进了沙子里，但沙子太热，他马上又缩了回来。

“好热啊……好想睡个觉。”鲁杰拖长着声音，懒散地自言自语，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鲁杰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流下来，他马上站起来，用手臂擦了擦脸。

“无色无味？什么东西？”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那是唤醒灵魂的圣水！凡人哟，你为何要在这里沉睡？”

“嗯？”鲁杰往向声音处，一个中学生身材的人站在卡车上，由于逆光的原因，还不能看清他的模样，“谁啊？别给我装神弄鬼的，下来！看的我眼睛疼。”

“哼！区区肉体凡胎，果然缺乏对沙漠的敬畏，贸然前来，你是想成为仙人掌的肥料吗？”那人纵身一跃，从车上跳了下来，“姑且告诉你吾的名号，心怀感激吧！吾名为‘逆光之刺’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凡人，告诉我你的来意！”

鲁杰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前面这位自称“逆光之刺”的人。白色的纱巾裹住头和鼻口，脸上戴着防风护目镜，从护目镜下也能后看得到他祖母绿的眼瞳在盯着自己。身穿破旧的牛仔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T恤，前面印着仙人掌的图案，裤子是黑色的运动裤，腰上还缠着两根胡里花俏的皮带。

“无礼！！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那人右手一把沙子撒到鲁杰脸上，“吃我风暴突袭！”

“你小子！！！”鲁杰很是恼火，沙子使得他睁不开眼，他朝前方回了一拳。

这种没有威胁的攻击被“逆光之刺”轻易地躲过，他放低重心，对着鲁杰的下盘使出一记扫堂腿。

“逆光必杀技！——仙人掌之刺！”他在鲁杰失去重心的时候，迅速在他身下放了一盆仙人掌。

“啊————！”鲁杰痛快地叫了出来。

“还没完呢！看我的，仙人掌践踏！！”他跳起来重重地踩在鲁杰身上，刚想起身的他又被压到了仙人掌上。

“我认输！我认输！你小子有够厉害的啊！！”吃了痛的鲁杰不想在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打架。

“哼哼╯^╰，算你识相，好吧，凡人，报上你的名号！”他从鲁杰身上下来，站到一旁摆出一个很酷的姿势。

鲁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介绍了一遍，这位神秘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难道你的老板没有告诉你这片沙漠非常危险吗？”他瞄了一眼手上的表。

鲁杰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完全没有……”

“真是不负责任的人呢……”他摇了摇头，“鉴于你通过了我的试炼，而且在刚才还保护了我的仙人掌，就准许汝进入吾的领域吧！跟上吾！”

“……怎么神神叨叨的？但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啊。”鲁杰小声嘀咕到，随即便跟了上去。

两人爬过碎石滩，越过一座沙丘，在远处望去，看到了一个被仙人掌包围的黑色石丘，其周围似乎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残骸。

“彩虹小马！快看，那就是吾的专属领域其名为‘黑色绿洲’！”他单手叉腰，一手指向远方的仙人掌群处。

“先不提这个名字了，我们跑这么远来到底是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在车边说吗？”鲁杰累得直喘气，双手撑膝，似乎走不动了。

“哼哼，愚蠢凡人哟，无知的凡人啊。详情我们进去之后再说，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他看了看手表，加快了步伐。

“哎～哎～哎！等等我啊！！”鲁杰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了上去。

走到仙人掌群中，鲁杰发现这些仙人掌长得都很奇怪，摆着各种奇怪的姿势，但似乎都在向石头的方向伸展。

“这些仙人掌怎么都那么瘆人啊～搞得我鸡婆疙瘩都起了。”鲁感到浑身不自在，不禁加快了脚步。

“快跟上……”他跑了起来。

走到黑色的石丘面前时，他一挥手，前方边出现了一个入口，两人赶紧跳了进去。门关上的一瞬间，鲁杰感觉身上的疲惫瞬间消除了不少。

“这里是石头里面吗？”鲁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石头里有着明亮的灯光，白色的一体化金属组成了墙壁，前方有许多仪器，墙壁上还悬挂着许多显示器。

“过来坐着说吧。”他一边拆下身上的装备，一边走向里面的客房。护具遮挡下，是一具洁白无瑕的玉肤，金黄色的头发和眼眸，散发着咄咄逼人气势。

客房里有着完整的家私，干净整洁，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鲁杰瘫坐在沙发上。

“你先去洗个澡吧，前面右转就是浴室。”他倒下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慢慢品起来，“快去，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水清理家具上的辐射。”

“…………”虽然鲁杰的心中的疑问已经堆得比垃圾场的垃圾堆还要高了，但他的确有些不舒服，所以还是前去洗澡了。

鲁杰前脚刚走，他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在旁边打开了一扇暗门。穿过幽暗狭长的台阶，他来到了位于石头正下方的地下室，这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水池，这座设施的运作很大一部分是依靠谁来进行，更何况这些水有着减轻辐射症状的效果。看向标尺出，水位已经下降的十分严重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干涸掉，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听到浴室的门再一次开启的声音，他便返回上方，并关闭了暗门。

“洗好澡之后真是舒服啊，看来这水不一般！”鲁杰头发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在地板上滴出一道痕迹。

“坐好！”他扔给鲁杰一条毛巾，再一次拿起茶杯，优雅地喝起水来。

“喂，现在该说明清楚了吧？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别耽搁太久，我还有工作！”鲁杰一边把头擦干净一边说。

“我有名字的，叫我伊芙就好，”伊芙放下手中的茶杯，把身子靠在沙发上，仰着头望着日光灯明亮的光芒。

“这里，以前可是繁华的地段，能源大战期间，智械对这片区域进行密集轰炸，投下了100颗核弹，人类拦截了99颗。落到这里的核弹，正是被漏掉的那颗，一夜间，城市变成了沙漠……”他继续仰着头，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关于我为什么活下来这件事，你就不必多问了……”

刚想开口的鲁杰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他在心里嘀咕到:怎么现在说话怎么正常了？从刚进来开始，就感觉他像换了个人似得。

“外面还残留着大量的核弹辐射，你知道当时被辐射直接接触的人会变成怎样吗？第一，是直接被热浪蒸发掉，第二，就是像外面拿一群一样，变成仙人掌。扎根在沙漠里。”讲到这里，伊芙重新坐好，轻轻笑了一声。

鲁杰默默地流了一把冷汗，心想，如果刚才他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伊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防护装备。“这些装备可以拦截大部分辐射，呼吸器连接到这个水罐里，这些水就是你刚才的洗澡水。资源有限，必须有限利用呢。”

“那就快给我吧，我要回去工作了。”鲁杰把手伸向装备，可伊芙却拿的更远了些。

“别急，我可不做亏本生意，所以，等价交换——你要卖我一个人情，当我有事的时候，随叫随到。”伊芙面无表情地说到。

“好吧好吧，给我吧，随叫随到……”说着鲁杰把手再一次伸过去。

“我有办法让你的车翻过来……”伊芙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啧……两个人情，好了吧？”鲁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穿好一些简单的护具之后，他们又一次踏入了这片沙漠之中。经过长时间曝晒的沙漠表面温度异常的高，若将这辐射和灼热的空气一同吸入体内，过了多久就会失去意识吧。

来到车旁，车还是像之前一样，侧倒在沙子里。

“到你出场了。”鲁杰做了个请的姿势。

“嚯嚯嚯，终于到吾辈大显身手了吗？吾之眷属‘彩虹小马’，后退，吾要施展神力啦！”

怎么又变的这么中二了……鲁杰心想到。

只见伊芙走到车的旁边，取出了一个开关，轻轻摁下上面的红色按钮，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喂！怎么还没好？！”也许是受不了炎热的天气，鲁杰显得有些不耐烦。

“果然凡尘间的机器就是不靠谱呢，听好了，吾辈现在要使出真正的力量了，这可是额外服务，你懂的噢？”伊芙的护目镜下闪出一道奸诈的光芒，并摆出个很欠打的姿势。

“好啦好啦，第三个人情，行了吗？我的小祖宗？”鲁杰举手表示投降，“赶紧了结这事让我去工作吧”

“哼哼，算你识相。”他脱下面罩和护目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头发和眼瞳变成了祖母绿色。

“咿——呀！！！”

只见伊芙两手放在车下，识图把车翻回去。

“喂喂喂，干不了就别勉强了，我回去找救援也不是不行，长跑我可在行了。”

“起！！！”伊芙一声大喊，侧翻的货车居然真的被翻回来了。

还好我没有跟这家伙硬碰硬，看来早点隐退江湖是正确的。鲁杰心情复杂，表情也扭曲了，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如此瘦弱的身板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无法相信吗？凡人，不要羡慕我，这是诅咒的力量，是连本大人也压制不住的存在。总有一天会暴走的吧？”伊芙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腕。

鲁杰准备把车开走的时候，打开车窗说到“你不怕我骗你吗？说不定这一去我就不回来还你人情了？”

“哼，区区眷属居然在考虑这种东西吗？不必担心，吾已经在你身上刻下契约，吾相信你不是那辈小贼！快走吧，彩虹小马哟！”伊芙穿好装备，转过身去，往沙漠深处走。

车子重新回到路上，往城区高速行驶着，鲁杰一路上小心警慎，用总算是安全来到了城区，各种各样的人游荡在街上，鲁杰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裤袋里，发现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些字，大致是介绍他的工作流程的，可是鲁杰哪里看得懂，他都没上过学，是个实打实的文盲。

“啊……王八蛋，看不懂啊我！”鲁杰将字条揉作一团，塞进裤兜。

“滴滴滴滴！！”鲁杰裤带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我靠！吓死我了，”鲁杰慌慌忙忙从口袋里拿出对讲机，把能按的按钮全按了一遍。

“喂？喂？听的到吗？”话筒里传来葛瑞德的声音。

“听得到，有什么事吗？”鲁杰把对讲机倒着贴到耳边。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比较傻，特意来交代一下你的工作，对了，刚才一直打给你怎么接不通？”

“小说好了，我不笨！！”鲁杰表示不满，随后挠了挠头，“你有打给我吗？谁知道呢？或许是信号不好吧？”

“你的工作就是把城里的生活垃圾运到我们公司旁边的生活垃圾场里，然后烧掉就行了。”话筒里传来其他人的谈话声，“就这样吧，别出岔子，我还有事。”

鲁杰开着车慢速行驶在街道上，街上的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个外来的铁皮罐子。他悠哉悠哉地开着车，听见货箱处传来噪声，向后视镜望去，原来是几个孩童爬上来打闹，鲁杰停下车把他们赶跑，孩子们笑着跑远了。鲁杰从还开始就感觉有人在看着他，向后看去，果然有个人躲避着他的眼光。

来到一个小巷，两个大垃圾箱里堆满了垃圾，这臭气熏天的地方是食腐生物天堂。

“妈耶，这个味道……”鲁杰锁好车上的门窗，来到这堆垃圾面前，面色难看地捂着口鼻，另一只手在前方扇着。

嘴上说着很臭，但还是不得不工作的，鲁杰三下五除二地把垃圾处理干净，前往下一个地点。当他正在清理第五个垃圾桶的时候，一群人将他围住。

“喂！你他马的，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一个留着绿色莫西干发型的人用挑事的腔调说到。

“啊？！你说什么？！我有做错什么事吗？！”鲁杰不甘示弱，怒目而视，还以颜色。

“让开——”一个粉红色爆炸头，推开人群，来到鲁杰面前，“你小子，挺有骨气啊？新来的？我们渣客帮可不是软柿子！”

遭了……又摊上事了。鲁杰在心里咒骂。看来这次的人不想上次那么好搞定了……远处，赤球开始慢慢熄灭——一个漫长的赤球日后必定跟随着一个更漫长的赤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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