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夜无话

事情终于算是结束，汉克搬了一把椅子到屋子外坐上，舒舒服服伸直了脚，点上烟杆，痛痛快快吸了一口。他确实是累坏了，且还去黑灯瞎火的田上找锄头……艾玛温柔地将他的腿架在自己膝盖上，帮汉克轻轻捶着小腿，让他放松下来。

“多亏了乌尔纳斯啊……”汉克吐出一团烟雾。“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我们可能真的要被骗了。”

“那艾拉姆的病好了吗？”艾玛柔声问。

“他说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也是被魔法治疗过了；但是过一段时间还是要切掉坏掉的内脏。听起来有点恐怖诶。”汉克答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告诉我们不要把那个老头逼急了……为什么不把那个老混蛋赶走？那个家伙太可恶了。”

“笨蛋。”艾玛斜了汉克一眼。“那个老头到底是个法师呢，逼急了他，发起疯来怎么办。”

汉克豁然开朗，拍拍脑袋，嘿笑道：“还是老婆大人聪明。”

门外一阵响动，汉克知道是卡琳娜一行人回来了。他抻着脖子望了望，见人进来，就开口说：“卡琳娜，桌子上有一筐别人送的面包……”

“谢谢！”卡琳娜根本没听他说完，就急匆匆走后屋去了。汉克瞅见她扛着个浑身散发着酒气臭气的人，便理解了卡琳娜为何如此匆匆。带着个散发臭味儿的玩意儿停下来慢慢和别人讲话，那才是不礼貌呢。

贝莉随后进来，右手将自己火红的头发缠着指头绕来绕去。她好像已经很困了，走路都在摇摆。

“小贝莉，桌子上有些面包，你们要不要？这个……”

“哦？哦哦！谢谢汉克大叔。”贝莉打着哈欠走进门，跳起来捧下了装面包的竹筐。

“不过，这个面包味道有一点……”

“多谢啦……”贝莉眯着眼睛走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把汉克的话放到心里去了。汉克不由一笑：“这孩子……”

艾玛娇嗔地捶了他一下：“你怎么捉弄他们。”

“哈哈哈，反正吃不死人……”汉克干笑两声，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一热要把那筐“可怕”的面包转赠给卡琳娜她们……他下意识地嘀咕：“谁要安德鲁那小子又是落我面子又是吓唬我……”

“小孩子一样。”艾玛又轻轻捶了一下汉克胸口，整个人就倒进了汉克怀里。汉克舒适地吞云吐雾，搂着艾玛，二人一起仰望星空，好不自在。

……

卡琳娜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她现在郁闷地想杀人。

要知道她可是非常爱干净的……

如果在那种暗无天日、十几个人关在不足五平方的笼车里生活过，如果还有机会摆脱奴隶的身份，被人买下作为佣人或者别的……只要有条件“干净”，你就会从此爱上“干净”。

与其说是爱上“干净”，不如说是厌恶肮脏的环境。脏、臭、污浊像是一个噩梦，卡琳娜只希望里那些过去的噩梦越远越好。所以她很爱干净。

然而她扛着安德鲁回来，一路上受的罪真是把脏、臭、污浊全占完了……安德鲁浑身散发着酒精、体液和胃酸混合的怪味，稍微深吸半口就能让人也吐出来；他的衣服好像是黏在身上的一层湿皮，又凉又滑，恶心地要命。她迫切地想要清洗一遍。卡琳娜左右不见有水，干脆牵了驴出镇子选择那条溪流了。她们便是沿着溪水向下走，才找到这座镇子的。

一番折腾回来，汉克夫妇已经回房间睡了。卡琳娜牵着驴小心回到房间。贝莉也睡着了，桌子上摆着一筐面包。卡琳娜费劲地将仿佛丧失意识的安德鲁放到他该躺的位置，肚子都饿了起来。

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伪装。她莫名叹息了一声，在桌子旁坐下，雪白的颈项扬了起来，皓月明眸遥望天空中那颗巨大的紫色星辰。

现在，没有刀剑、没有战甲、没有恭维、没有指导、没有军机、也没有王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此刻都离她很远。她只是坐在土屋里，透过窗口仰望星空。她解开马尾，金黄的发丝如绸如幕，披散而下。

思绪在翻滚。先是再次回想起那段可怕的日子，人像野兽一样活着，甚至活得不如野兽；然后想到了敬爱的导师。在预备骑士营里挥汗如雨，刻苦修炼斗气和各种武器使用……只是，严厉又慈爱的导师已经故去了……

她又想到了国王、教会。碧沙堡勾心斗角的政治让她作呕。

她想到了和贝莉度过的快乐日子……想到了决战，想到了安德鲁。

安德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泰勒爷爷明确的解释现在又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三个灵魂”、“混沌的人格”，他到底是谁？是救世主？安德鲁？或者哈迪森？

她并不是真的全没有听懂酒吧里安德鲁的话。也许卡琳娜的肩膀天生就适合负担沉重地东西，她的思绪竟然飘向了“救世”的含义之中。但好在她及时停止了深究。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没有理由改变目的——她要“监护”安德鲁，让这个救世主真的做救世主该做的事情。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拯救世界的事。

“因为……”骑士长握紧了拳头。“我是……‘不朽荣光’。”

所以，她便要守护弱小的人，不需要额外的理由。

如此，不如填饱肚子早早休息吧。卡琳娜想着，从筐里取了一个看上去糖最少的面包咬下去。她眼前一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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