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烈,但如今的季节处在晚春与初夏交替之时,还未到真正热的时候,在阴凉处,特别是有风吹来时,分外凉爽。
池塘泛着波光,边上的绿柳轻轻摆动着长枝,庭院中盛开的桃花会偶尔抖落一两片火红的花瓣,随着那风,在阳光下飘飘荡荡……
此番光景,当真可以说是最美妙的时节了。
浣月与紫鹃过来的时候,莫云松便正欣赏着这一切,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她们,浣月正问到:
“你感觉怎样?”
“风景不错!”
他笑着说。
浣月也笑了笑。
“看来你心情挺好。”
旁边的紫鹃递给他一件衣服和一个药瓶,他随手接过:
“已经被风吹干了……”
紫鹃瞪了他一眼,他便又扬了扬手中的药瓶,笑道:
“谢谢!”
浣月摇摇头。
“其实是她给你的。”
“那也还是要谢的。”
…………
之后皆是沉默了一阵,忽然莫云松微微低头,而后又抬眼注视着浣月,道:
“谈谈?”
“嗯。”
…………
庭院里很静,却能听得到鸟儿偶尔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
从浣月同意莫云松“谈谈”的提议起,到此刻已经过去了好一阵,但两人之后却只是站在凉亭边看着那池塘中荡起的波光,谁都没有再说话,紫鹃则在一旁无聊地用手指卷着头发。
“之前我怀疑你是他的人。”
凉亭边突然响起来少女的声音。
莫云松转头看她:
“他?”
显然莫云松很疑惑。
浣月微微偏头,看到他那困惑的表情,笑道:
“现在更确信了,他不可能派怎么傻的人来看守我。”
“我傻?!”
莫云松声调高了几分。
浣月点点头,说到:
“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敢收留她,不是傻吗?”
“那你呢?”
确实,如今浣月发现了慕晴,而且看浣月的表现,明显是打算收留慕晴。
浣月摇摇头,还是微笑着。
“我不一样……而且,若是能惹得他不高兴……最好是大发雷霆把我赶出皇宫才好。”
莫云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哑口无言。
“难到,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浣月又在问,莫云松马上摇头。
“哪有……我也不过才认识她两天。”
“才两天就肯为她冒着生命危险?哦哦!毕竟人家长得漂亮,色迷心窍了吧!”
浣月挤了挤眉毛,给了他一个很懂的眼神,莫云松看着她,片刻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样…没法谈下去了……”
浣月收起了调笑的神态,忽然转头就走:
“那就别谈了。”
她带着紫鹃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到:
“对了,让你换一间房住,有意见吗?”
莫云松还在为她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而发着愣,闻言只是下意识地答到:
“嗯…有……”
“有?那你就睡这凉亭吧!我们走,紫鹃。”
“好,公主。”
“诶诶!不对!没有!我住哪间?诶!别走……”
…………
说起来浣月其实是不太高兴的。
早上的时候就就觉得莫云松有些奇怪,这不是说他起床太早,她自己会因为睡不着而早早起床散心,也不会去管别人起的早不早,让她起疑心的是他拉上房门之前,明显朝屋里说过话……
之后莫云松陪她散心,她却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淡淡的香气,她不觉得这是莫云松身上本就有的,后来也在假装不经意路过他房间时闻到了更明显的香气……她问过了紫鹃,那丫头却说没有闻到,也是在那时候她确定了自己的嗅觉要优于常人。
莫云松房里还藏着人!而且还是女人!
这个想法毫无疑问的蹦了出来,那一瞬间倒是不至于生气,但这若凉轩里,暂时都算是她自己的地盘,莫云松来了这里当值,给他一间房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空房间够多,甚至给他多住几间也无所谓……他却瞒着自己多带了一个人,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再后来结合这两天宫里发生的事情,浣月不难想到莫云松带的这个人,恐怕是个危险分子,这就让她有些生气了,也开始怀疑莫云松的身份,忍不住揣测他假扮太监的目的,更让她不安的,是听到一些风声说这次行刺的人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就是假扮的太监……
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再加上之前杂物房的黑衣人……
不仅如此,这个说是冷宫却根本不像冷宫的若凉轩、李弘徵和李子晟这对父子对她截然相反的态度、那个狐狸精一般的豫妃、突然到来的皇后、从李子晟的话语中了解到自己前身那奇怪孤僻的性格……
她之前也不会把这么多事情凑在一块儿去想,她觉得自己最大的忧虑不过是怎么把李弘徵准备给她安排的和亲给摆脱掉,之后便过上每天调戏调戏紫鹃,混吃等死的日子……如今真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便忍不住觉得身边处处皆是不知深浅的暗流,交汇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扰乱她心绪的漩涡。
………………
夜晚,大渝北境。
身材魁梧的年轻将官推着轮椅上了城头,轮椅上坐着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
“咳咳……将士们……咳咳……都睡下了吗……咳咳…咳咳咳…”
中年男子在问,断断续续的却是极为肯定的语气,说完后便弓着背不停的咳嗽,年轻将士极为熟练的轻拍着中年男子的后背。
“八百车的刀子胆,够他们睡到大天亮了。”
刀子胆是一种辣嗓子的劣酒,但大渝边疆的将士们却偏好这一口,据说出战前饮上一坛,天王老子也敢斩下马。
“好……咳咳……”
中年男子目光越过城头,望向北方。
“咳咳…快来了。”
年轻将官疑惑着,顺着中年男子的目光,看到的却是四野茫茫,这北境的夜,静得可怕。
轰隆隆!轰隆隆!
不久后,整齐的声响从远方传来。
“将军!是敌袭!我去叫醒……”
年轻将官很有经验,大叫出声。
中年男子伸手抓住了他。
“你说我拖着这残躯为那李弘徵守关三十年是为了什么?”
中年男子不咳嗽了,城头忽然狂风大作,年轻将官感觉抓住他的手很冷。
年轻将官瞪大了眼睛,耳边风声中夹带的马蹄声越来越大。
“不就是一个'忠'字吗。”
“将军!义父!”
李忠跪了下来,嘴唇颤抖着。
“起来。”
狂躁的风卷动他花白的发,他却异常平静。
“开城门!”
李忠望向把他从死人堆里带大的中年男子,神色也渐渐冷静下来,他重重地磕头。
“末将领命!”
………………
中年男子伸手轻抚着城头冰冷的石砖,又弓着背不停的咳嗽起来,他回过头望着大渝的方向,目光如炬。
冷色的月光洒在染血无数的城头,映出淡淡紫红色的光……
远处尘土飞扬,狂风卷起来越飞越高、越聚越多,夜空中嘶嚎着,扑压下来,犹如无数头嗜血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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