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高中时光,午餐时间可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用来放松的时光。和那些连吃饭都要严格管控的学校不同,我的母校并不是什么重点高中,所以午餐的时间学生们还是可以比较自由随性的。
坐在了野餐垫上,她两只手捧过了那个小篮子,拿出了里面的三明治递给了我。
“挺精致的嘛。”
“是吗,我也是照着网上找的教程做的……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
她是那天晚上给我发完消息后就开始准备了吗。
“不……这个完成度相当高啊,和我在那些咖啡店里看到的差不多。”
“是吗,那就太好了呢。”她侧斜着双腿,抱着篮子笑着说道。
“不过,味道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呢。”
“真是过分啊,偏要打击我一下吗。”
她故意表现着自己的不满,撅了一下嘴。
“我是怕你骄傲,戒骄戒躁,懂吗。”
不过外表都精致成这样了的三明治,味道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把三明治送到嘴边后,我因为有些在意身边的她,所以也没有大口地咬下去,而是有些做作地稍微咬了一点,结果没有吃到太多的料,口中面包的味道盖过了一切。
“怎么样?”她侧着头望着我,期待地问道。
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虽然我没有尝到什么足以震撼我神经的美味,但我还是呼了口气说道:“嗯,味道很棒,现在你可以骄傲一些了。”
又是像之前买画具那时候似的,也许是为了配合我的话,她握着小小的拳头,做了个“耶”的姿势,表情也更加生动了,这大概就是她“自傲”的表现了吧。
我与自然之间的气氛很和谐,与充满了“自傲”之心的她之间的气氛也很和谐,坐在那里听着蝉鸣,品尝着少女亲手做的食物,这也算是青春中如教科书般、可现实中却很难体会到的经历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原因导致的三明治的味道的确不错,我觉得刚才可以更加用力地夸赞她一下。
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爱好之一,但的确困扰到我了。
吃东西的时候喜欢盯着别人看什么的。
真是个相当不礼貌的爱好呢。
“那个……”
我抬起头看向了她,同时也注意到了她手中的三明治。我的已经吃完一半了,可她的才咬了那么两三口的感觉。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唔,抱歉呢……困扰到你了吗?”
就像我刚才说的,的确困扰到我了,这让我不得不时刻注意着自己的用餐礼仪,虽然只是吃个三明治。
哪怕是快要死了的女孩,也是女孩好吧,我也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那倒没有。”然而我选择了撒谎,不是什么严重的谎言,所以我回答得轻描淡写。“只是觉得有点别扭而已,也是有些好奇,还是说被我吃饭时帅气的脸庞给吸引了目光?”
她晃动了一下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坐在地上感到不舒服。
“感觉肖斯同学的侧脸确实挺帅气的呢,应该说,有点文静的感觉?”
我尴尬地笑了起来,不自觉地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和总是会绽放在她脸上的那种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不同,我的笑容很僵硬,而且纯粹是因为遮掩害羞才露出来的。
毕竟我没有什么和异性来往的经历。
“因为感觉很开心嘛,看别人津津有味地吃自己做的东西。”
“这个我也听说过呢,是说喜欢做饭的人不是因为喜欢做饭,而是因为喜欢看别人开心地吃自己做的东西?”
“对对,就是那样。”她抬起一只手指着我说道。“我现在也能体会这样的感受了。”
“是吗,我倒觉得还好……别人也偶尔吃过我做的东西,虽然没有夸赞我就是了。”
那都是和我关系很亲近的死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算我做的好吃他们也不会夸我。
“自己做的东西,能给别人带去快乐,自己也挺高兴的,诶,真是一种很独特的感受呢。”
“虽然道理上我能懂,但现实中……我是从来没有机会体会到这种事情啦,让别人获得快乐和满足感什么的。”我挠了挠侧脸说道。
“肖斯同学一定也有这样的机会吧,比如……为谁演奏之类的?”
夜沫歆提到了一个我不太愿意正视的话题,但也只是不愿意正视而已,并没有什么反感。
“没有那种事情,我演奏的……其实很烂的,没人愿意听。”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了高中指导老师对我说过的话。
那时候老师虽然没有斥责我,只是表示了一种失望,可我还是感受到了自尊心受辱了,强烈地反驳,说我自己练习的时候是拉的很好的。
可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句“只有你自己能听到哪有什么用”。
是啊,就算我的音乐很优秀,也永远只有我自己能知道,也永远只能为我自己带来快乐。
难道不行吗,现实就是这样啊,我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我的音乐,我也能从中获得满足了。
所谓助人为乐也是如此吧,最终会收获快乐的是自己,所以才能“双赢”,但要是不助人为乐也能获得同样的快乐,那就没有必要助人了吧。
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人,这也只是做各类比而已。
演奏就相当于助人,而演奏给自己听如果能够获得他人称赞自己时的那种满足感,那么就算其他人听不到……我,也觉得无所谓了……
“哇!”
我被吓了一跳,才稍稍陷入了一些沉思和自我怜悯,她就爬到了我的面前,死死地盯着我。
“怎么了啊……吓死我了。”
“肖斯同学,对自己的音乐很没有自信吗?”
我向后抻了抻脖子。
“也不能这么说吧……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不太能明白。”
可是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
“没关系的,我有耐心听。”
“可我没有耐心讲,行吧。”
“但我想知道。”
“我没有责任对你说这些吧。”
我故意表现出了有些过分的强硬形象,觉得她这样性格柔和的女孩,应该也就就此罢休了。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用来回应我的态度,却更加强硬。
“我可是把灵魂交给了你来演奏啊,你当然要对我负责啊。”
明明觉得有些蛮不讲理,可是我竟然无力反驳。
我可以说,“既然信不过我就别找我啊”这种话,既然我接下了这份工作,也就应该负起责任来,这话是没错的。
但她的这种逼问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既然如此,我便也以有些耍赖的方式回答道:“我会负责的,但这不代表我需要告诉你我的一切吧。”
她不甘示弱,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认同自己的话,怎么能做出让我认同的音乐呢。”
我自己都不认同我自己吗?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不认同我自己啊。
不认同我的,不理解我的是除我以外的所有人啊。
从一开始就说理解我的音乐,听过我的音乐,话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理解我的音乐啊。
本以为这些只是我内心的牢骚,可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嘴唇已经动了起来,冷淡地对她说道:“无论最后曲子做成什么样,反正你又听不到了,还认同什么啊。”
完了。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失落地与我拉开了距离,独自吃起了三明治,吃完饭后也不再叫我帮忙做画架了,而是拱起双腿,把画板靠在腿上这样画着。
虽然我过去询问了是否要帮忙,但是她没有理我。
我想死。
但并不是想毁灭自己的肉体,而是想毁灭自己的人格。
完完全全的惭愧与内疚。
这不是她的错,我也不想对她发泄什么,只是一时间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
说出这种话,简直和犯罪没有什么两样。
午后的空气变得有些闷热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吃了些东西的缘故,再加上没太睡够,蝉的叫声也成了催眠曲,让我昏昏欲睡。
蜷着身子坐在她的侧后方,偷偷地盯着她那边的进展。
叹气,放下笔,摘下画,叠好塞进包里,换上新纸,重新来过。
一气呵成,这些动作变得如此熟练了起来。
说句实话,我不觉得她今天能够画出自己满意的画,重来几次都是一样。但看着她不断重新来过,我也没办法不心生钦佩之情,心想着,这和生命即将结束这件事情有关吗,因为觉得不甘心,所以想要一次又一次地重来,但越是重来就越会感受到自己的极限……
渐渐地,只是成为了一种无力地自我摧残……
我拍了拍脑袋,打散了自己这种扭曲的想法。
虽然我还不是很了解她,但相处的这么两天,我可以断定,她绝不是这样悲观的人。
否则在谈论到自己的死亡时,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呢。
中途我睡着了一会,大概有个三十分钟左右,醒来发现她的画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我看了一眼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太阳也开始缓缓下落了,但是湖面变得波光粼粼,和缓的斜阳倒是把这景色变得更加安逸了。
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动作的幅度故意做大了一些,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可是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还在生气吗。
这也是难怪的吧。
我虽然道歉了,但可能在她听来不是很诚恳,也没有原谅我。
这就是她生气时候的样子啊,不愧是我,才接触了这么两天就惹得这么温柔的女孩生气了,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她没有理我,我便自己在周围转了转,绕了一会路后抬头看看天,这个时候天色也下降的差不多了。
夏天天黑的比较晚,这两天也都是七八点才天黑,现在距离天黑应该还有三个多小时。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走的话,到车站那里,坐车回到市内,等到家时间也差不多了。
回到了树下,我来到了她面前问道:“现在要走吗,时间也不早了。”
她依旧没有理我,双目凝视着前方,继续在画纸上作着画。
“还生气吗,我知道是我话说的过分了,我也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什么的,但是现在已经这个时间了……还不走的话,到家就不知道几点了。”
这句话有点打动了她,挥舞笔刷的动作停下来了,她抬起头望着前方的湖泊,一声没坑,沉默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心情糟糕到几点了,她兴高采烈地约我出来,最后却是一肚子气回家,这让我也很不好受。
可是她不理我,我也不想为了打消自己的愧疚而不断逼问她怎么才能原谅自己,也只好不做声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收拾东西。
都整理好了后,她背着包,拿着篮子打算离开,而走了几步后,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了湖面。
这一刻,我看着少女的神情,只觉得内心泛起了一阵恻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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