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掩盖着的是思想。只有思想,刀枪不入。”
——《盖伊·福克斯和雾月的伦德勒斯》,舞台剧第五幕。由流亡的布列塔尼亚剧作家团体创作,不署名。于1655年3月首次上映于古特兰滨海大剧院。
……
泰蕾莎当然没有看过这部舞台剧,毕竟她又不是魔幻小说里描写的那些会分身的魔物。古特兰正在公开表演的这一出剧,和她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真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是她在米登堡认识的一位朋友,海伦娜·李卜克内西,如今正坐在滨海大剧院的观众席上,看着这出首次登台的新剧,和几个朋友一起吃着零食、一边热切地讨论着。
泰蕾莎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不久之后就会就会在海伦娜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上看舞台上的戏剧表演。大概是一种巧合,也没准是这个世界早已注定的轨迹……
但不管怎么样,目前的她,依然还在这间魔法工坊里疲倦地整理着大堆的手稿。
……
从她到魔法工坊的第一个晚上开始,她就睡在工坊角落的一个摇床里……大概是出于某些恶趣味,常常在这个工坊里过夜的老法师居然把自己睡眠的场所搞得这么花里胡哨的。
这个仿佛给小孩子催眠用的摇摇床,高高地悬挂在一根房梁上。摇晃起来的时候,摆长相当之长,摆动周期就会变得异常之大——这一点在老法师的手稿里也有写到。这种缓慢的摆动频率,像极了泰蕾莎前几个星期在船上的生活。那种舒适而惬意的享受,是她再过几年都难以忘记的。
每一天的伙食,则由城堡里的那位管家亲自送来。从城堡到魔法工坊的路途,即使是乘着快马也要半个小时,而这位在城堡中地位颇高的管家却风雨无阻地坚持每一次都亲自送……这大概也算是体现了某种诚意吧。
这位活了大半辈子的伯爵,远没有小说里的反派主角那么蠢。
既然泰蕾莎表示了“对卢森堡领地上的事务没有干涉的欲望”,并且也确实是这么做的;那么,伯爵也完全没有必要主动去破坏目前这种脆弱的关系。他也许会找几个魔法师或者本地的主教来“到城堡里做客”,维持必要的威慑力量;但能活到这个岁数的伯爵,一定不会贸然和泰蕾莎直接开战。他也许会基于过去大半辈子的阅历而以凶猛高傲的姿态出言试探,但聪明人的试探不会一而再、再而三。
城堡里送来的饭菜不错,一看就是常年为贵族服务的大厨烹饪出来的。每一道菜都兼具色泽的鲜艳和口感的滋润,就技法的高明程度来说远胜于船上的厨师、甚至超过米登堡的那些自助餐厅的厨师。
菜里自然也没有下毒……即使下了毒,对于泰蕾莎如今已经完全魔化的躯体来说,也仅仅是一滴毒水倒入了无穷无尽的大海那样的感觉。
……
然而,平静的生活在她来到魔法工坊的第八天被打破了。只不过,这次的打破,不是因为什么外力,而是因为她自己的一个闪念……或者说,因为无聊。
这一天下午,她刚刚整理完了又一叠草稿,全是关于老法师所发明的“新数学”内容的资料。精神有了些许放松,正是想出去转转、透透气的时候。
外边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也刚好彻底停了,正适合人们外出走动走动。
她仍旧穿上了镇上买来的廉价靴子,踏过魔法工坊门前大片的积水草坪;没有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行走,而是漫无目的地从荒野上飘了过去。
雨后的天空稍微少了几层灰云,但阳光始终都没有露出来。高耸的城堡仍旧屹立在远方天空的边界上,逐渐隐于一片薄雾中,难以看清。
她向着城堡相反的方向走去。雨水汇成的小溪缓缓地切过荒原,通向不知何处的远方低洼。她横越过了几条小溪——也许四条,也可能是三条,她不太记得清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魔法工坊已经在相当遥远的地方了。被踩平的野草一下子就会恢复原状,返回的路已经几乎不可寻找。
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些人烟,远远地能够看见房屋和屋顶的烟囱。一片烟熏火燎之中,空气里仿佛又飘来腐肉一般的气味——泰蕾莎狠狠地揉了揉鼻子,感觉应当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逐渐靠近之后,她看清了这个小村庄的模样。人们聚集在一片像是广场的地方,围着火堆,把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挪进火里。尸体全身遍布着淤青和干涸的血迹,胸口有个大洞,里面似乎已经没了心脏;并且在被扔进火里之前,他就已经有大片的皮肤烧灼痕迹……不知道是生前受了什么折磨。
老人们跳起了怪异的舞蹈,年轻人们则围坐在一旁,缓缓地唱起了民间的歌曲。
突然之间,泰蕾莎感觉到一丝熟悉。这首歌的曲调,像极了之前在船上听吟游诗人唱的那首歌。倒不如说,村民们唱的曲子,应该就是吟游诗人提到的那首歌的原版、完整版。
只不过,没有了吉他的伴奏,纯人声的演唱方法配合着村民们低沉的声音显示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谲气息……就像阴沉的海面上即将刮起暴风,海水却格外平静。
“曾经有一个农民,
他的名字叫塔诺,
他耕种的土地,
是他唯一的财产。
可是有一天,
他的独子生病了,
他不得不散尽家财,
可孩子却不见好转。
……
可是有一天,
他的独子生病了,
他不得不散尽家财,
可孩子却不见好转。
他找男爵大人去借钱,
仅仅借了五个银币,
可到收获季还钱时,
他的借款会加倍。
……
若到了今年的收获季、他还还不上,
那么他的欠款会加倍,
加倍加倍再加倍,
直到他把欠款还清。
塔诺,塔诺啊,
这是多么窘迫的境遇啊,
塔诺,塔诺啊,
你的未来会是怎样?”
前面的几段很快就唱完了。不知怎么的,村民们停顿了一下。再开始齐唱的时候,声音更加低沉,节奏更加紧凑,就像海上的暴雨下一秒就要倾盆而下。
泰蕾莎竖起了耳朵。她上次正是听到这一段,正想听下面的故事的时候,吟游诗人却唱不出来了。好奇心驱使着她躲在草丛里,听着村民们继续往下唱着这不知名的歌谣。
“丰收时节,厄运降临了,
作物因为虫灾而歉收,
可怜的塔诺啊,
被债务压弯了腰,
直到他的土地,
被拿去抵了债,
可塔诺还没有还清,
于是他成了男爵大人的农奴。
……
有多少像塔诺这样的人,
深受着无理的压迫,
有成千上万个塔诺,
在田野与乡村。
但有一天塔诺,
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人们再看到他时,
他已站在那山岗上。
……
当人们再看到他时,
他已经和向往自由的战士们站在一起。
他最终也成为了那,
奋起反抗的战士们的一员。
……
现在他在战斗,
反抗着贪婪的剥削者;
像塔诺一样的人啊,
待到秋收的日子后,
我们拿上镰刀去战斗吧,
我们拿上镰刀去战斗吧……”
一曲唱完,一位老人用沙哑的嗓音说:“把他葬在烈火中……愿他安息。”
“愿他安息。”
……
躲在一旁的泰蕾莎悚然而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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