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光的小房间(1)

和光在一起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并不是不舒服，而是过于舒适让人觉得不舒适。虽然她比最温柔的妻子还要体贴。

拿着那份平平整整，还带着温度的报纸，我看着光用彩色的小标签标记着重要的版面。

蓝色的标签版面，是娱乐版小影最新的行踪；红色的是最新的突发消息，而黄色的标签则是关于我的管辖范围的天气与海浪预报。当我放下报纸的时候，一杯温度正好的咖啡就会出现在我手边，碟子里叠着两小袋黄色的粗砂糖。

光似乎有个小小的笔记本，她知道我想看什么，知道我爱喝什么，甚至知道我喜欢甜一些却不能太甜。

这让我在舒适之余一种被窥伺进心底的感觉，这感觉让我有点恐惧，大概因为我心里现在藏了太多的秘密。

我叹了口气，光收走了杯子。她似乎永远不在，又似乎无处不在。

我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只是笑笑。

“我的工作之一就是，让这个屋子比我不在的时候显得更空。”她总是这样回答我，奇异的双色瞳孔平静而深邃。

虽然她纤细柔韧的腰肢，修长丰腴的双腿，她如纯金光环围绕脸颊的秀发都很有魅力，但是光的眼睛是她全身最有诱惑力的地方，神秘魅惑的眼睛。一只是纯净的黄色，浮动着淡淡的薄雾，如同黄昏夕阳下的水仙花，另一只则是绮丽的蓝色，明亮晶莹，如同古董花瓶上条纹的彩釉。这是奇妙的组合，黄色是温暖的颜色，当我看见她的黄色眼眸时，她似乎正在向我走来；而蓝色，则是冷淡的，平静的离我远去的颜色。

“光。”我轻声叫住了她。

“我在，司令官小姐。”她轻盈的转过身，微笑着说，笑容优美，略带一点矜持，礼仪无可挑剔。可是这笑容在我们之间拉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隔膜。

我知道她的笑容是最高级的礼貌，这里很多人都这样，带着一点冷淡，保持一点距离，因为如果太热情的话就无法表示尊敬了。可是我还是不习惯，有时候我想，可能我天生就不适合这样的生活，或者还没学会习惯享受这种感觉。

“请您稍等一下。”她接着说，用一块雪白的手巾垫起我用过杯碟，送到门外。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提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这是什么？”我问她。

“您最近工作比较繁忙，我想您可能会暂时忘记一些琐事，所以我自作主张替您挑选了几件，请您先看看是否满意。”

光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展示给我看。

“我选了一些这里有名的零食，您可以带给您的姑娘们。”她说，又拿出一个雪花形状闪烁的小饰品。“这个胸针您可以送给米涅小姐，至于这个。。。”她边说边将胸针收回盒子，拎出一只雪白的兔子玩偶，玩偶毛茸茸的，穿着一件粉色的小马甲。

“莉亚小姐应该是想要这一款，我想您大概不太情愿和一群年轻女孩子一起排队。”

“呃。”我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她想要这个？”

“前天，司令官小姐和她们通过一个电话，我听见您说，‘好好，我一定会买给你的。’您还说了礼物的名字。希望您不会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光。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我笑着问她。

“没有什么。”光说。“这是我的工作，而我需要把工作做好。”她一边回答，一边把礼物盒子重新包装成精美的蝴蝶结。

“您回去的船在明天早上九点出发，我会在八点半叫醒您。”她说。

“对了，光。”我假装出猛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语气。“我差点忘了，晚上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

“请问您打算安排在哪里？”她说。

我想了想，告诉了她一个名字。这是一家离总部有一段距离的餐厅，我从报纸上看到了它的广告。

“好的，司令官小姐。请问大概在什么时间。”

“下班后吧。”我说。“大概晚上六点左右，和我的秘书小姐。”

“明白了。”她说，微微鞠躬，退出了房间。

之后的整个下午，我觉得自己充满着一种早就不该属于自己年纪的热切，心头满胀锐利的兴奋和期待。我不知道这种青春期的感觉从何而来，也许是那双眼睛，那双完美的隐藏的情感，奇异的眼睛。

当太阳把余晖洒进窗子的时候，光来了。她先在门上轻叩，等了一会，再次轻叩几响，然后推门走了进来。她带着一个有脚轮的小车，小车上挂着熨烫地平平整整，清理的一尘不染的一套小礼服。

“我想米涅小姐应该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光说，帮我换上淡蓝色的里衣。

“司令官小姐的衣服，我想需要找时间去添加一些，以便适应各种场合。”她拿起我的偏深的蓝色礼服，等我穿好，她又仔细的整理了一下领口。

“鉴于您今天约会的时间和对象，我建议您选择这一套。蓝色的颜色偏深，又不会太凝重。比较适合这个季节，而且不用礼带和项链，既不会太轻佻也不会太严肃。哦，对了。”

她靠近，伸出手，细心地为我抚平衣领。“里衣的扣子最好再松开一颗。另外，玫瑰也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捧在手上送给米涅小姐。”

我们现在保持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距离，她的嘴唇半张着，身上有清淡好闻的香味。

“如果我说，我邀请的对象是我面前的秘书小姐呢？那位有着一双瑰丽眼睛的小姐。”

“您知道吗，司令。也许是新的环境和工作让您过于操劳。”光平静的说。“我今天看了一本有趣的书。书上说，人在疲劳的时候，容易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是诚恳邀请你的。”

“行为也会变得怪异。”光直起身子，为我折了折礼帽。

“那么就请你当成一个无赖的熊孩子，鼓起勇气邀请美丽的姑娘。”

“严重的时候，还会产生自我认知的混乱。”光摘下了我脚上那双棕色小皮鞋的鞋罩。“或者，我应该学着适应您独特的幽默感。”

她站起身，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我接过来，纸上还带着光的体温。

“我为您规划了三条路线，一条路程最短，但是容易堵车，如果堵车的话您可以转到第二条。而第三条路线上有两家医院。”

“我是认真的。光。”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的工作里并不包括这一项，除非您想多加上一条。”她略微退后了一步。

“我可以加吗？”

“当然可以。”

“我还是更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或者仅仅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见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孩，于是壮起胆子，厚着脸皮说，小姐，愿意赏脸陪我吃饭吗。”

我随着她的脚步向前了一步，端详着她被华美金发衬托而显得娇小的脸。

光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太明显的红晕，然后，她笑了起来，如同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而忍俊不禁的笑。

“我早该猜到的。”她说，带着我熟悉的那种可爱的揶揄。“好吧，地点我来定。而且，我得梳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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