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郭老爷子，叨扰了。”顾墨手握茶盏，看了一眼正座上的老人，轻笑道。正座上的老头名叫郭云，此时斜着眼看着左手下方的顾墨，满脸嫌弃。

“小犊崽子，你别整这些。”慢慢的喝了口茶，郭云伸出手指“这剑你也拿了，茶也喝了，咱俩可得好好算算。”

“我这替你放剑可背着极大的负担，不说脑袋别在裤腰袋上，那至少也是担惊受怕好几年你说对吧。”郭云说着轻轻的瞥了一眼顾墨，看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咳~你刚刚乱了我这心血的百花园，就那三株小苗，你知道我是费了多大劲培养出来的么！”

讲到这，郭云正了正身子，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喏，小子你说吧，怎么算这笔账。”

顾墨听完后笑眯眯的看着右手上方的老爷子“我说老爷子，你讲这么多口不渴嘛，来喝喝茶。”

“你小子可别套近乎，赶紧给我个章程。”郭云摆摆手，作出一副你今天不赔誓不罢休的模样。

“我的情况您也知道，我现在就是个穷小子，身上啥也没有，要不然我把剑抵押给你？”顾墨拍了拍衣服，指着腰间的青锋说道。

“我..我告诉你！可别把那破剑放我这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兔子，郭云整个人站了起来嚷嚷道。

顾墨笑眯眯的看着来回渡步的老爷子，对于郭云老爷子，顾墨还算是熟悉，早在自己幼年的时候郭云便在江南任知府。

对于这个老头，顾墨印象最大的便是贪财。

能在江南富奢之地任知府也足以可见当今朝廷对其的信任。虽然如今离任知府来到了这西北之地，但依旧讲着老规矩，离不开钱字。

“虽然咱也讲香火情是吧，但现在时局不同了。还是得意思下的。”

顾墨听后沉默了一下会，然后开口道“老爷子，你说。”

郭云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瞅了几眼顾墨腰间的剑，而后开口说道“喏，给老爷子我透个底，你小子现在什么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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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缓缓而行，在城外。

驿道是一条千愁百结的肠子，让无数人走不出彼此的目光。

山峦，横卧在北边的城墙外，沉默着，很忧伤。波光粼粼的小河，阳光下闪烁着，慢慢绕过城东，向远方流去。

顾月默不作声，骑在马背上，看着旁边的西都城墙从身旁擦肩而过，心情如天上的浮云，飘忽不定但大体忧伤也不忍离开。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儒家八目。”游南捧着书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但见身旁人不见动静，轻轻一瞥便是无奈。

叫了几声不见动静，游南只好声音提高了不少“师妹！”

“啊？”

顾月这才茫然的回过头看向游南。

“刚刚我说的你记住了么。”

顾月摇了摇头，而后便扭头继续看向西都的方向。这幅模样让游南不禁有些郁闷，从家里走出之后，顾月便是一直处于这般状态，整个人浑浑沌沌，空洞虚无。

“小师妹，你身为老师亲传即使你不学无术，旁人也不敢指责你，但总该用功几分不是么，这样也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脸上总有些光。”游南合起书本，也随着师妹的视线看着驿道远处耸立的城墙。

“修儒家八目，不仅仅修的是心，也修的是力。在这个世道，不仅仅是有学问就够的。”

“这读书就跟那些修炼之人一般，他们先修的力，我们先修心。儒学乃我们入世之根本，八目自然对应着这天下阶梯。”游南从后面的包裹抽出一本还没看完的书，翻阅了起来。

“这读书练气便是练基，一品至十品，从无到有一步一脚印。到了十品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当世高手，若有些机缘便进了入山三境，这望仙楼登天阁虽然看似不远但还是先把山给过了。入山，蕴山，出山三境便是整个过程。”

“能入三山之境的人，已经算是天下有数的顶尖高手，而过了出山之境，那成仙登天的路便在脚下了。登天阙，十八楼，一步一登天。难哉，难哉。”

路依然清净，隐隐地响起马蹄窸窸，踩着落地松叶，向着远处慢慢消逝，天上的云朵念叨着丝丝缕缕的心事，游南合上书讲到这迟疑了片刻，终归叹道“你若还想见到你哥哥.....”

一直处于神游的顾月听到此刻猛地的一转头，一双明眸死死的盯着游南的脸颊，不准备放过接下来游南口中的任何一字。

“那就回去好好读书修炼，等什么时候达到了修身之境，你和你哥哥相见之日，应该就不远了。”

“修身么........”顾月听后转过头眼眸微垂，口中喃喃道。

“天阙十八楼，楼前万重山。能入出山之境，难哉。”游南看到顾月这幅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心中叹了口气，但若不这样说，只怕自己这个小师妹回到了帝都也是浑浑噩噩一般。

游南翻开了手中的书，言尽于此，便继续读起书来，如果此时他回过头看一眼顾月，便会发现，此时后者的右手正隔着衣服死死的握住脖颈间的吊坠，眼眸透着令人心悸的执拗。

“修身.....是么.........”

“顾墨....等我.........”

........................

这时候村庄已经熟睡，一些平和的呼吸，在清冷的小巷里来回穿走；几声隐约的狗吠，袭进了天堂的梦境。

夜更深了，天空提着月亮这盏灯笼，撒向这西都之旁的小村。

朦胧的斜月洒下一地银白的清辉，庭院的一半映照在月色里，一半掩藏在暗影中，屋前屋后，寂寥无人。

庭院内的顾墨稍微打量了下，便往内堂走进，随手推开了一间屋子，便盘膝坐下。

这是郭云随手给自己找的一个屋舍，虽然尘灰感弥漫空中，但顾墨丝毫不介意。摸了摸腰间的青锋，顾墨的目光越过窗沿，向西都的北方望去，沉默不语。

时间回到太阳还未下山之时。

“你小子现在什么实力？”

郭云的声音传入耳内，顾墨眉毛轻轻的挑了挑，随即皱了皱，“不好说，还没试过。”

“不过”顾墨的右手握住了剑柄洒然一笑“我知道，不弱。”

郭云听后翻了个白眼，“得，这跟没说一样。”左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胡子。

“你小子替我办一件事，咱们俩算把这账给清了，怎么样。”郭云正色看着顾墨点了点头之后，反而没了下文，而是咽了咽口水，拿起茶杯润了润嗓。

“杀一个人。”

“谁？”

“道门在西都的道观观长。”

起风了。

细细的花瓣在风中被一朵一朵的摘下，花落无声。

风继续吹，花继续落，一段久远的故事，残缺的细节仿佛渐渐清晰。

“好”

“不过还有件事我要问下老爷子。”

郭云稍显好奇的低下头品了口茶然后点头应道“你说”

“十年前从帝都跑出的权贵有谁是往西都方向来的。”

顾墨边说边注意着郭云的神色，不过后者神情不变，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郭云沉思了片刻也不开口询问顾墨为何有此疑问，翘起腿然后伸手摸了摸下巴说道“道门手眼通天，如果一定会有人知道这些内情的话那肯定就是咱们这道观的观长了。”

“你不知道么？”

“我自然是不知的。”

郭云的笑容印在顾墨的眼眸内，深深的看了一眼郭云后，便起身离开了。

“我不信。”

郭云看着顾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耳边还回荡着顾墨转身留下的话语。

他的嘴角又向上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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