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旧贵族们（下）

“苏哲瞒着凌空，暗自拉拢起了一批人投了反对票。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服从凌空的。凌空之所以能一直压着他们，不就是因为他掌握着最核心的技术吗。”白娅继续道。

“如果当时的结果是撤掉你会怎么样？”叶歌不由得问道。

“我不知道。”白娅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或许我会被雪藏，或许，凌空会洗掉整个上层来保住我吧。他有着自己的目的，绝对不会允许那群人把组织变成属于贵族的东西。”

那时候白娅还溺于这场失败中，所有的压力都需要她一个人去承担。要是连投票的结果也决定了让她离开实验室，可能她就真的崩溃了吧。

“那苏楠是把票投给你了吧？”叶歌终于理解了这件事和苏楠有什么关系。

“不是啊。楠楠没有来投票。”白娅微微抬起头，直到现在她依旧觉得，苏楠那副笑容下藏着一颗多么疯狂的内心，“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了两天时间整理出了当时组织里的贵族们的关系网，出来以后靠着我和她的权限，调出了苏哲的行动记录。她靠着半蒙半猜的方法猜到了苏哲想做的事情，然后把有可能跟着他一起投反对票的人全部写下来交给了凌空。”

“凌空信了？”叶歌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相信。

“嗯，那天死了很多人。就算是我都能闻到空气中飘着的血腥味。”白娅微微低下头，“从那以后，楠楠就再也没回过家了，哪怕是回到本部那边，也都是直接住在我家里。她有我家的钥匙的。”

这是她欠着苏楠的。这也是为什么白娅会说，是她害的苏楠回不去的。从结果来说，苏楠确确实实拯救了那个时候的她。而原因仅仅是因为，苏楠找到了当时无比失落的她，陪她一起坐在角落里，问了她一句：

“白娅，你相信自己吗？”

她说，她信。

“好，那我也相信你。你不会失败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功了，就向我证明吧。我会帮你的。”

每一个字白娅都记得很清楚。叶歌便是她成功的证明啊……她没有失败。这份希望是当初苏楠给她的，她仅仅是，想把这份希望还给她而已。

“在那之后，楠楠把自己赚到的所有钱，能给的全部都给了她的父母，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她一直都想回去，可那里已经不需要她了。”白娅说完，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叶歌，“现在，你明白了吗？”

叶歌没有回答。他在想，当初的苏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摊牌的。

只是，无论他怎么想，自己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他无法去背负那个女孩的一切。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我该怎么做？”叶歌只是问。他抬起头想了想，继续道：“白娅，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如果是你让我去做，我不会拒绝。所以，你只要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就可以了。”

“如果是楠楠的话，我不会介意的。”白娅微微叹了口气，“但，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也不会接受吧。”

“嗯。”叶歌点了点头，“我做不到。”

“那……能给她一个机会吗？也给我一个机会。”白娅坐起来，随后在叶歌略显惊讶的目光下坐在他的腿上，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必须救她。如果连我都不救她，那谁都救不了她了。”

“机会？”叶歌有些没听懂。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白娅继续道，“那天也下着雨。”

“我记得。”叶歌点了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带回去吗？”白娅问。

“……不知道。”这也是叶歌最好奇的事情。按理来说，白娅是没有理由把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带回去的。

“因为，你和当初的我很像啊……你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任何希望，仅仅像是死了一样。”白娅轻声道，“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哪怕你依旧可以露出笑容，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我。所以我才会把伞递给你。”

叶歌没有说话，仅仅是听着白娅在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因为……没有必要去想起了。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取回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他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止他。他看不到除了白娅以外的任何人。

“但是啊……偶尔我也在想，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了留在我的身边，也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感情。”白娅靠在叶歌身上，没有用一点力气，“我会感到不安。我想把你绑在我身边，那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在叶歌昏迷的时间里，她想过很多很多。只是，看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总会发生的。总有一天，叶歌会醒过来。就像是小孩总会长大，这是不可逆的过程。自己给他的越多，他醒过来的时候便会越发靠近。

到那个时候，她就再也绑不住他了。

其实白娅一直都看得很清楚。她要是看得不清楚，就不会放着苏楠去做这些事情了。叶歌对自己所持有的感情绝不是爱情或者感激，这两种感情她都见过。但叶歌和这两种感情都不沾边。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仅仅是把某种寄托放在了自己身上，仅此而已。

她曾见过，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把另一个人当作了自己的儿子，然后重新露出了笑容。稍微对比一下白娅就知道了，叶歌的状态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叶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心里一定是清楚这一切的。

所以，白娅才会说，不仅仅是给苏楠一个机会，也是给她一个机会。

这一切如果是由她来做就没有意义了。因为她再怎么做，都不可能把那种寄托从自己身上抽走，让叶歌从过去的伤痛中清醒过来。她若是要让叶歌醒过来，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他不再看着自己。那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因此，她只能找另一个人让叶歌醒过来。

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出那种伤痛，他才能看到自己。

“请不要让我把你束缚在我身边。”白娅轻声道，“我想看着你发自内心地爱着我。而不是听从我的命令，也不是为我而献身。请看着我，然后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白娅。”叶歌微微抬起手，犹豫着，最后还是抱住她，一点点用力，用尽全力地抱住她，“你就是你……不是谁。”

“正确答案。”白娅笑了笑，“所以，不是为了楠楠，而是为了我。叶歌，可以去做一件事吗？”

“去做什么？”

“请赌上你的觉悟……为我而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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