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黑影

叶歌醒来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那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音。钢铁的巨兽仿佛不知疲倦般往前奔腾着，沉重的身躯碾过车轨，看不到过去的路，也看不到终点。

废弃的车厢里面除了床铺以外什么都没有，生锈的铁皮仿佛随时都要破裂开来，透过本该放着玻璃的空洞可以看到外面那漆黑的风景。唯一的光源便是挂在车厢顶的吊灯，随着那列车前进而轻轻晃悠着。

叶歌从床上坐起来，仔细感受了一下，才推开门走到房间外面去。走廊的墙壁和房间里的是差不多的，哪怕一片灰暗，也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那斑驳的锈迹，仿佛只要轻轻用力，整个墙壁都会被撕开来一样。

他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走，经过白娅的房间，最后来到车头驾驶室的位置。轻轻一推那满是锈迹的门，门便自己往后退开来，吱呀吱呀的声音被掩盖在列车前行的声音下。

驾驶室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备，甚至站在门口的位置，还能感觉到晚风从前窗的方向倒灌进来。这里只有大概半个房间的大小，连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如果有什么在这里的话进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了。可一直到叶歌走到房间中央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般地回过头去。

有一个黑影站在门口的位置。

那并非是死神，而是更加无法理解的存在。它就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叶歌一直盯着那个地方看都差点要把对方的存在忽略过去。黑影仅仅不到两米高，周身的黑暗很自然地和车厢的漆黑融为一体，自然得犹如最角落的阴影，似乎它本就该存在于那里。

“谁？”叶歌低声问道。

黑影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微微抬起手来，更加深邃的黑暗朝它的手中聚拢而去。叶歌认出来，那是具象化的死亡，和他的死亡气息是同一种存在。

这个世界除了他与死神以外，还有第三个存在可以使用这些气息。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叶歌只是唤醒了体内的因子，漆黑覆盖了他的身体，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黑与白，徒手握住一把黑色的剑朝着黑影挥去。

咔……

黑剑与黑色的影撞到一起去，却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声音来，犹如刀切入黄油一般，仅仅是响起那最最轻微的声响便被彻底掩盖在列车的咆哮声下。

明明对方没有眼睛，叶歌却依旧能感觉到，那黑影在看着自己。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连对方身上的漆黑都开始扩散、膨胀，最后近乎挤满整个房间。

黑影盯着叶歌，第一次发出了什么声音来，那空荡荡的声音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杀死……”

叶歌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恐怖，下意识抽回自己的剑，让开黑影朝自己抓来的手，身体消失在原地，直接来到列车车顶。还好，对方似乎是不会空间移动的，可那黑影就这么继续膨胀着，把车头撕开，从车厢里面直接爬了出来。

等到对方站在那车头上面时，黑影已经膨胀到大概五六米的大小了，模模糊糊的存在既不是人形，也不像是什么野兽，仅仅是一团肆意扭曲着的存在。

叶歌来不及去思考这到底是什么，仅仅是深吸口气，朝那黑影一挥手。无数黑色长枪在空中凝聚，朝那黑影刺去。可长枪刺中黑影的身躯时不仅没有给它造成半点伤害，相反，对方还把叶歌甩出去的长枪全部吸收进身体里面。

终于，在那黑影膨胀到一个极限以后，列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硬生生被黑影压停下来。借着空中的月光，叶歌才看清楚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死神……或者说，类似于死神的存在。庞大的黑影肆意扭曲着周身的黑暗，扭曲的躯体站立在大地之上，所有的死亡都臣服在它脚下。也难怪……自己没办法对这样的存在造成任何伤害。用死亡去攻击死亡，本来就是个笑话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歌心里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是从这庞大的黑影身上感受到某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对方一样。他信手握住一把剑，那黑影也一样凝聚出剑刃来。

这东西……绝对不是塔纳托斯。塔纳托斯惯用的是镰刀，就连平时自己见到它时，它手里都会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如果面前这家伙是塔纳托斯的话，对方手里的就不应该是如他一般的细长剑刃。只有叶歌自己为了战斗方便才会去用这样的武器。

黑影到底是什么？

叶歌不知道答案，但也没有太多时间让他去想了。

“杀死……”黑影低鸣着，手中巨大的剑刃就这么朝着叶歌砸去，几乎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连月光都仿佛被那漆黑所吞噬，光明从剑刃的地方分开来，所见者皆为死亡。

轰！

剑刃把停在原地的列车直接撕成了碎片，连大地都被这一剑从中间分开来。叶歌就躺在那最深的裂缝里。他明明可以像刚才那般，直接离开原地来躲开这一剑的。可在那剑刃加身的一刻，他却突然放弃了这样的举动，反而像是自杀一样，直接举剑相迎。

叶歌没有去想为什么塔纳托斯不在这种问题，仅仅是默然地看着伫立在大地之上的伟大存在，挣扎着从裂缝里面爬出来。那黑影也没再着急劈下第二剑，仅仅是低头看着叶歌从那缝隙中爬出来，似是在确认他到底是否还活着。随后，双手合握，再次举起手里的剑。

叶歌便突然笑起来，举起手中的剑指着那黑影，问道：“此刻，是什么站在我的面前？”

“……”黑影不说话了，仅仅是如刚才那般，用一模一样的动作劈下手中的剑。

叶歌闭上眼睛，他没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这般，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死亡的存在。包括着，站在他面前的存在。

在那剑刃加身的一刻，他才突然察觉到，这黑影之下的真实到底是什么。他一开始没有发现这黑影的存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这是由最纯粹的死亡构成的，毫无意义的堆砌物。在那宽大斗篷之下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理智，没有任何目的，仅仅是站立在他的面前。在这到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世界里，它的存在是如此自然。

可反过来说，这样的存在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为，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啊……在刚才那一剑之下，他就已经确认过这点了。他只是看着有些狼狈而已，但实际上那一剑下来连他最外层的死亡气息都没有打掉，更别说伤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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