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
超小超大

辟易

“能开快点吗?”我问道。

头发斑白的司机把手伸出窗外掸着烟灰,他猛吸了一口,缓慢吐出口腔里的白烟:“年轻人不要心急啊,现在每天四点半开始晚高峰,从大蜀山堵到北二环,没人不想早回家,可越急路就越堵,所以着急没用啊。”

“过日子是急不得的。”

那你能不能不要在讲着这种话的时候把弹烟蒂的动作做得这么潇洒,蛮没社会公德心的。

司机打着右闪转出拥挤的车流,切进一条我不熟悉的小道。

“我给你换条路跑。估计快点,就是要绕点路。”

“我无所谓,能快一点就好。”

吃完晕车药的我迷迷糊糊,扯扯胸口勒的过紧的安全带,我歪头靠住座椅,车一跑起来开了半截的车窗就漏风,吹起来还挺舒服。

睡一会儿,没关系吧?

……

…我是被一阵农业重金属音乐吵醒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并不熟悉的天花板。我这是?噢,对了,今天我要和琉黎一起去找个人。那人跟我们有司还算颇有渊源,让他帮个小忙应该不难。

“猪,你醒了没!”这时刺眼的阳光从大大的飘窗射进昏暗的室内。

我没理她,支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边揉眼睛边捋平揉皱的衬衣,眼角的余光瞟到她身上,发现她正在端着手机拍我。

“喂!你干嘛啊!大清早的放什么毒,你不睡别人还要睡!”我张开左手挡住自己大半边脸,“还有,你是怎么进我屋里的。”

“问前台要备份的房卡啊。”

琉黎关掉了手机,她在笑,不对,她在狂笑,这个人今天绝对有问题,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风衣,她今天很少见的喷了香水,馥郁的香味里夹杂着清幽的墨香。

等等!墨香?

我好像明白这妮子在笑什么了。

果然…不出我意料!

我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使劲搓着自己脸皮,这厮在我脸上各画了两个猪头,当时我差点把嘴里的漱口水全给喷镜子上。

“食用墨水一洗就掉,你有必要这样浪费水吗?”

就这点琉黎确实没唬我,我仔细照着镜子,确定了脸上再没有任何墨痕后,我把矛头对准了琉黎的手机。

“把照片删了。”

“不删。”

“我说,把照片删了。”

……

到底照片还是没删,我就知道我扯皮扯不过她。

一路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中极乐就将我们送到了镜湖湿地公园,这时候我就要跳出来打一波硬核广告了,作为绍兴市首个国家级城市湿地公园,这里人文历史底蕴深厚,非常适合隐士隐居,或者秘境探险。

比如现在我和琉黎就在别人家门口迷路了,本来要按我所想把极乐一起拉上我们肯定不会这样在一片竹林里兜了半个多小时的风,带着琉黎这个呆头鹅,迷路时间要延长一倍。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继续去找他了,都给你们送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我在这儿住过两年,你要真有什么事就先走吧。”

哥,我错了,我哪知道那个死老头升级防御阵法的时候忘记了系统备份,不过你别说,他搞出来的这个迷阵还真的挺有效的,至少对我和琉黎两个路痴蛮有效。

竹影婆娑,纷乱的光影随着“飒飒”的竹叶摩擦声渐变着闪烁,身至林中,听着秋风振叶,秋水漱石,让人心中颇有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豁达意境。

才怪……我现在想要一把火把这个迷阵烧了!

我抓住手旁的一根撑绿竹,入手是竹纤维特有的顺滑,但稍加用力,柔韧的熟铁还是不及植物纤维的坚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德里铁柱?难怪连手机信号也都屏蔽了,他想得还挺周到啊,真不怕我玩地图炮。”

“德里铁柱是什么?”

琉黎指着我手中的“竹子”,我把手向上移了移,让她能看清扭曲变形的钢铁。

“就是不锈钢,你可以理解为就是这些不锈钢竹子把我们困在这里,对了琉黎,你开芥子拿一下罗盘,我左眼昨天被雷劈伤了,没办法认路。”

琉黎由于绕了半个小时路心情也不好,语气就冲了些:“你忘了我现在没有灵力,怎么开芥子。”

“你们猫妖的体质是真麻烦。”我翻了个白眼。

“猫妖?”

琉黎捏紧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微眯着眼,危险的笑着说道。

“你再说一遍试试?”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小习惯,这是她生气时的下意识动作。但我又没说错,你妈是半猫妖,你爸是天师,你难道没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统?我这样叫有错吗?

“我错了。”

懂什么叫示弱是一门技巧,认错是一种艺术吗?

这可不是怂,如果我继续和她吵下去,接下来琉黎会友好的问候我全家,然后双方互相称赞对方直系女性亲属,最后她骂不过我,以一句“你说的有道理”结束。

可傻子才讲道理,有那个时间掐架骂街还不如我先把这个阵法破了来得实际。

头顶自行车轮辐条似的竹条不停息的晃着,晃得我一阵心烦,我是个很急躁的人,我的耐心只为我感兴趣的事情付出,而很明显在迷阵里转圈圈并不属于我感兴趣的范畴,所以我要放把火把这个迷阵给烧了。

“大火还是小火。”

当然是大火,手掌的黑焰更盛,借以回答琉黎的问题,这种以施法素材为主构成的灵阵就像是一个巨型机械,破坏起来不容易,但同样,只要损坏足够多的齿轮这个机械自然就会停止运转,而推及到这里就是我要让这个迷阵的检索系统自己把自己计算到锁死。

灵术.曼荼罗

高度压缩的灵力将黑炎拘束于旋转着的曼荼罗花中,刻意为之的薄弱屏障下暴躁的黑焰仿佛随时可以破开壁垒,在空气中暴虐的燃烧,可瞬息间它们收敛爪牙,安稳服帖地趴在掌心的黑色曼荼罗中,缓缓绽放的花瓣精致的像是水晶雕饰一般。

我从口袋里摸出墨镜给自己戴上,右手的曼荼罗花飘向高空,愈飞愈高,它逐渐接近了竹梢。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记得闭眼。”

琉黎目光黏在不断上升的花朵上,我也仰着头陪她一起看。

“唉。”

我叹气,在我用手捂住她双耳的那刻。

嘭!!!

……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刻意大声喊道。

“你悔棋了。”

切,我落下一枚白子,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夹住另一枚白子,在前面手指的遮挡下,同时落下。

我告诉你,我不只会悔棋,我还会作弊嘞!

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幼稚,真耍起赖来我无理取闹的本事可不是盖的,只是现在不能太过分,毕竟刚把人家的后花园给烧了。

我和嵇康对着一副棋盘正襟危坐,是正坐啊,跪得我小腿肚子直打颤,我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把四个脚趾向上掰,大拇脚趾向下蜷,然后抽筋——腿抽筋。

至于为什么我会有闲情逸致和嵇康在这里下棋,这就要从我在他家后花园放凝固汽油弹开始说起,其中过程不必细说,过于详实的描写反而无法体现出当时的紧张氛围,反正一声爆炸后灵阵开始由迷阵转杀阵,我眼见不妙接着炸,最后等嵇康赶到的时候,半个竹林已经被我夷为平地,那可真谓是满目疮痍,半固态的铁汁流淌在地上,让我颇为无处下脚。

嵇康气得胡子直打颤,干瘦的脸涨得通红,直快气出几个老年斑来。

“你这阵法不行啊。”我大力拍打嵇康的肩膀,又说道:“没事,失败是成功她妈,我相信你还能做出更好的来。”

“你!你!你!”嵇康气得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来来进屋,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瞅瞅,瞧你脸上乌泱泱一片的黑气,秽气。”

什么?你问我琉黎在哪?她不听我话非要睁眼瞎看,现在正搁医院里清眼睛呢。

啪嗒。

又是一颗黑子落下,本就是呈合围之势的黑子将我的白子尽数割裂,秉承着包产到户的指导思想,分别蚕食着棋盘上的白子。

“啊!又输了!”我无精打采地说道。

“没事,失败是成功她妈,我相信你能下的更好。”

“失败是成功她妈不错,可是成功她六亲不认啊。”我脸皮即将要拉到下巴上。因果好轮回,苍天绕过谁,正值东窗事发之际,真真叫人腿肚打颤,不能自已。

我板着脸,陪着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盅,嵇康抚净膝盖的灰尘,他起来抓了把小米撒给凉亭外的麻雀,对的,我和嵇康是在个红顶的凉亭里,四面透风,冬日里会垂下厚厚的帷幔,亭子里是没有火炉的,保暖全靠地暖。

啊,为什么这个老头的生活可以这么奢侈,你住房公积金多少,来,说出来让我死心。

可嵇康显然是无法听到我的腹诽,我也没打算告诉他,就看他在那儿逗弄鸟雀,粗扫过去飞来不少,时不时还有新的雀儿飞进院子,照这样下去,半个林子的鸟都能招来。

“你说,我若一日在此支起罗网,会有多少鸟儿中这圈套?”

“这不废话,你都给它们养熟了,那不是想抓多少抓多少,不过这些鸟也是够蠢的。”我顿了顿,想想接下来还是不要过度发挥我的发散性思维,我要正常点,把天聊死就好。

“不过这些鸟也是够蠢的,我要是它们哪里还整日飞来飞去,干脆就此住下,衣食无忧,岂不快哉!”

“你!”嵇康被我噎的窝火,但他又不好发作。

“你说得也有几分歪理。”

我就坡下驴:“要不我们现在就抓,以后你二次创业,主业是打铁,副业就搞养殖,正巧今天晚上还能吃麻雀,不对,麻雀这么可爱,怎么能吃麻雀。”

“你!孺子不可教也!”

嵇康本来笔挺的身子一矮,满园的鸟雀被他几步凌乱的步子惊得四散飞起,头顶传来毫无节奏感的鸟鸣,飞鸟在亭子上方盘旋,夕阳里它们连成的线条,从下至上,卷起一帘幽梦。

嵇康被我气跑了,临走不忘骂我两句,至于他会不会真生气我倒不担心,我和他是忘年交,再说他一个活了千百年的老不死和我怄气也掉身价。

只是我这一下午光顾着下棋和吐槽,正事忘了跟嵇康提,我是来找他修刀的,就是那把玄青色的古刀,帝江给我的时候是一把断刀,本来照我脾气随意拿502胶对付一下就好,结果姜罹死活不同意,他先拿龙鳞金和一种我不认识的石块把从刀刃断开的辟易给接上,然后就把我和琉黎轰出去找嵇康修刀了。

我这边正想着拿什么条件诱惑嵇康帮忙,那边催我去吃晚饭的人就到了,不是别人,就是琉黎,照这个情景是琉黎做饭没错了,今天赶巧向绣几个不在,他又跟我下了一下午棋,除了琉黎也没人做饭。

光是透明的,逆着光看向她,仿佛连她也是那般朦胧,那般的不真实,那般明艳到让我精神恍惚。

她开口,声音婉转,目中含雾。

“嵇老前辈同意给我们修刀,你不用在这儿跪着了。”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赶紧起来吃晚饭,我好不容易给他老人家哄开心。”

“不是!”我大喊一声打断了琉黎。

“我腿麻了。”

……

……

“小伙子起来了,给你送到了,西园新村南门,打表37收你35,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

糊里糊涂付完钱的我,下了车也差不多清醒过来,然而梦中的一切,却将我脑海中那段并不久远的记忆勾了出来。

“杨宸,你可知道这把刀有什么来头?”

嵇康面色凝重,我和他毕竟相处过两年有余,此刻他盯着炉火里纹丝未动的古刀,我即刻便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知。”

嵇康拎出古刀,我帮他扶住铁砧,重锤携劲风狠狠砸在刀身上,却无一丝火星溅出来。

“你师父曾经搞到过一本叫《酆都录》的古书拓本,上面有这样一句话记载它。”

嵇康顿了顿,他似乎是在恐惧着。

“妖刀辟易,断情、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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