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搅局的

2083年5月16日。

今天是祁岚定期体检的日子，因为她身体原因，单位每到体检的日子都会给她额外的假期，一个月大概两天，当然，没有工资。

一般来说，人们都想多放两天假。祁岚也不例外，但是因为要定期体检而放假实在是让她高兴不起来，因为每次体检都要面对坏消息，现在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你们公司对员工不错嘛，还专门给你体检假期。”护士一边给祁岚抽血，一边说。

“又不是带薪休假。”

“那也不错了。我们这里想请个假难死了。”

“我在那里当了好几年飞行教练了，再加上以前比赛成绩不错，才能有这待遇的。”

“好了，你躺下，”护士抽完了血，指了指一边的病床：“我叫康明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纳米机械。”

祁岚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过了一会听见门开了，看见一个带着眼睛的国字脸青年人进来，那就是一直给自己做检查的医生——康明。

“祁岚小姐，最近感觉怎么样？”他坐在病床边，一边准备仪器，一边问道：“还在开飞机吗？”

“还好，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也不太常飞了，只是会做一些适应性练习。”

“没什么异常就好。”

康明打开电脑，把一个机械臂伸到祁岚身体上面，机械臂前端带着一个像是灯罩一样的长方形，那是红外灯，医生可以通过这个仪器扫描到人体内纳米机械的活动状况，这也是祁岚每次来体检除了抽血外必做的检查。

“医生，上次我的血液检查怎么样？”

“纳米机械的的适应性还在下降，好在没有加快。”

他一边看着电脑上扫描出来的实时成像，一边说着。

“但是最乐观估计，三年后，你对纳米机械的排异性就会高到不能在接受这么大量的纳米机械了，到时候也不能保留这么大规模的身体改造了，必须改回普通的民用级别的。”

“只有三年啊……”

“还是最乐观估计。”

之后两人沉默着，只有机械臂挥动的轻微声响。祁岚记得，康医生早就劝过她，让她不要再飞特技了，因为现在虽然她的身体还能勉强支撑，但是体内的纳米机械一直不稳定，不知什么时候会出问题，很容易酿成事故；祁岚虽然不得已退役了，但是她还是舍不得放弃自己喜欢的飞行，之后依然找了个俱乐部做教练，每天还要上天非两下不那么难的动作。

“好了，可以了。你没事就可以回去了。”

“嗯，谢了，医生。”

看着正在穿外套准备离开的祁岚，康明出声提醒：“我大致看了一下，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差了，注意控制一下。”

“嗯，知道了。”

“完了我再仔细看一下，之后连你的血检报告一起给你寄过去。”

“那我先走了，再见。”

康明挥了挥手，送她出了诊室。

“三年啊……”祁岚座在小公园里一张长椅上，望着天发呆。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赶上李教练的复出了。不过就算他回来了，自己也不可能再飞了吧，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认真飞过特技了，现在肯定菜的一比了。要是他再组了飞行队，自己去当个地勤吧，说不定可以。

不知不觉黄昏已经过去，天色开始渐渐黑了下去。就在祁岚一个人神游的时候，手机的震动把她拉回了现实。是一条秦晓婷发来的微信：晚上来聚一下，还在昨天那个地方。

“这么热情的吗？”

时间退回到下午，13号卫星上的两支飞行队已经完成了今天的统一训练，准备回去休息了，当然，想要自己练习的人可以一直留到机场关门为止。

秦晓婷本来打算先吃点东西，喝口水再继续飞的，毕竟快到秋季了，到时候各种秋季赛就会接踵而来，那时候肯定没工夫训练了，所以即使是平时早回去的队员们现在依然会练到很晚。然而此时可可一脸担忧的来找自己了，还拿着手机。

“你要回去了？”

秦晓婷问可可，她看见可可那长得惊人的酒红色秀发上还留着点点水珠，看来是已经洗完了澡，这就代表她今天不准备再上飞机了。

“看这个。”可可打卡一段视频，拿着手机，屏幕朝着秦晓婷。

视频上两架飞机正在做特技飞行，秦晓婷看着看着，伸长了脖子，眉头渐渐紧皱。

“哪里来的视频？”她问可可。

“连云市三中校园网上的。”作为要让李昊重回赛场计划的主谋之一，可可自然会关注他所在学校的校园网，“这组动作眼熟吧。”

不可能不眼熟，这组动作就是姐姐出事那天计划要完成的动作，秦晓婷再熟悉不过了。不过两个“夫洛罗夫”机动之后的动作她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谁做的？”秦晓婷厉声问道。

“你自己看吧。”可可把手机交到秦晓婷手上。

她看着视频下面的文字新闻，几个关键词瞬间被捕捉到：茶隼、安琪、飞行表演。

“安琪去找李教练干什么？”秦晓婷把手机还给可可：“我以为她不想再见‘银翼狐’的人了。”

“你问我，我问谁？再说，李教练设计的这套动作的完整版应该只有你姐知道，他应该只告诉了秦梓沐，安琪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她就不知道，后面的动作是她自己设计的。”秦晓婷用手指缠着头发思考着：“我们应该和祁岚说一下。”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你也去洗个澡，然后约她一下，我们今天早点走。我已经定好地方了，昨天那个饭店，你之后告祁岚一下。”

“啧！又是意大利菜。”秦晓婷轻轻的砸了下嘴，看着可可跑开的背影喊道：“等我下，一起去，我送你。”

祁岚到餐厅的时候，看见秦晓婷和可可已经一人捧着一大杯饮料在喝了。

“哇，你们来这么早啊，今天竟然是我迟到了。”她一边说一边坐下“你们这么闲的吗？秋季赛不管了？”

“有更重要的事。”

秦晓婷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三中的校园网，把刚才的视频和新闻给祁岚看了一遍。

“是安琪，她现在是‘茶隼’队长。”

“‘茶隼’就是那个飞歼10的队吧，我听说她们最近好像挺强势的。”

“她们强不强无所谓，重要的是她的表演。”

“我看到了，是教练设计的那套动作。但是安琪怎么会知道的？这就是那套动作的完整版吗？”

“不知道。”可可摇摇头。

“安琪不是在梓沐出事之后就走了吗，那时候‘银翼狐’还没解散呢。她现在又去找教练干什么？”

“不知道”秦晓婷摇摇头。

“合着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所以才叫你过来呀。”

祁岚瞟了两人一眼：“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会知道？”

“没指望你知道什么，只是想和你讨论一下。”可可有些气恼地说：“她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我们的计划会被影响的。”秦晓婷接口道。

“何灵呢？她说什么了吗？”

“没有，目前为止她都没联系我们，这件事她也没告诉我们。你以前一直是副队，和安琪比较熟，你觉得她为什么现在跑出来了？”

“嗯……要向教练证明什么？”祁岚不太确定的给出一个答案。

“按她的性格，这个猜想最靠谱了吧。”

“安琪都已经甩开我们单干了，有必要再去向老师证明什么吗？她不会是去挑衅的吧？”

“这就是你不了解她了，可可。安琪可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觉得她不一定真的去单干了，就算是真的，也有之后后悔的可能性。”

“那她为什么早早的就离队了？也一直不肯联系我们。”

“人有时候就会一时冲动的，总之，不能确定她真的就和我们决裂了。”

“就算她当初是一时冲动，或者说之后后悔了，按你的说法，她是要去证明什么呢？有什么必须是要做这种飞行表演才能证明的？”

“不好意思，这个我真的猜不出来。不如问问何灵，她哥那天之后有什么变化，毕竟光凭一条新闻，具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和她确定一下，是不是得再做个‘planB’什么的出来。”

“现在何灵应该在训练，”秦晓婷看了下时间“我之后联系她。如果说教练真的因为安琪这次来，有了什么……变化，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祁岚看了笑了笑，安慰道：“不过我们能知道这件事本身就比什么都不知道，蒙在鼓里强多了。”

“如果能联系到安琪就好了。”可可想了想，说道：“我们就可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可可说完这句话继续喝着自己的饮料，却发现另外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转头发现她们都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啊，不如说你让我想到个好主意呢。”祁岚高兴的对可可说：“既然以我们的身份联系不到她，我们就换个身份好了。”

“哈！？你在说什么啊？”

“既然是偶像，肯定会把活动的行程列出来给大众的，而且还要时不时的举办见面会什么的，而且也要经常和粉丝互动才行。”秦晓婷解释道。

“所以说……”

“所以说我们只需要在网上伪装成她的粉丝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和她联系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而且她们如果开放行程表或是般见面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堵她。”祁岚坏笑着。

“等等，这样不行吧。”可可慌了“我和晓婷也是偶像啊，如果被爆出是竞争对手的粉丝，那不就坏了吗！”

“可可，作为一个偶像，有时候话题度比技术更重要哦，就算是飞行偶像也是如此。”

秦晓婷也附和着点点头。

“而且我也没说我们三个人都得粉她啊。”祁岚继续说：“你们通过正常渠道关注一下安琪的动态又没什么。至于我，现在只是一个无名俱乐部的无名教练而已，推个偶像怎么了嘛。”

“这……能行吗？”可可依然将信将疑。

“那你说一个更好的办法？”

“啊……好吧。但愿别搞砸了就好。”

李昊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捏着眉心，他现在有点头疼，因为他刚刚做梦了，梦见了秦梓沐。说不准是好梦还是坏梦，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过这么清楚的梦了。他梦见秦梓沐第一次和自己见面，然后在妹妹的介绍下加入飞行队，染后成为队里的王牌，然后出事坠毁，最后还梦见安琪和自己吵架，接着跑掉了，推出了飞行队。

下午安琪表演玩降落后，来问自己刚才的那一套动作是不是自己当初设计的动作，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安琪，只能说时间太长，记不清了。

安琪只淡淡的说了句“是吗”，就没在提这件事，看来她也知道自己在说谎。李昊想了想，是不是应该说自己就是这么设计的比较好，这样她说不定就不会再去冒险了。这时，电话响了。李昊看了下表，十点半了，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

“喂。”

“晚上好，哥。”

“你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

“没办法，哥哥太受女生欢迎，白天想说句话都没机会。”

“好了，废话少说，说正事。”

“听你的声音，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只是被你吵醒了。”李昊装出幽怨的语气。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真的没事？”

“搞活动搞累了。你要是打电话来是为了关心我的话，最好现在就挂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我问个问题，回答完你就可以睡了。”

“问。”

“今天下午，那个飞行队的队长，安琪，她和你聊什么了？”

“你管我啊。”

“只是好奇而已。我看见你们说着说着，你就开始对人家动手动脚的。哥，那可是你以前的学生，这样不太好吧。”

“死丫头，说什么呢……”李昊叹着气，揉了揉太阳穴。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都是以前在队里的事。”

“说说看呗，还是有什么必须对妹妹都要保密的事？师生恋？”

“你怎么这么污啊，要是陆琳玲以后变坏了，我拿你是问。”

李昊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

“其实没什么，就是她以前在队里出事之后和我吵架了，说我自私，不顾队员生命安全，只想着完成自己设计的飞行动作。然后她就退队了。她来找我道歉，说是对不起我还有其他队员。”

“然后她还说如果我不想复出，就请看着她，她替我飞。”

“什么叫她替你飞？”

“因为安琪她在入队前完全不会飞行的，那是她也就像你还有陆琳玲这么多年纪，也许还小一点。她从银翼狐建立起就一直跟着我，所有的技术都是我手把手一点一点教的，所有的飞行动作也是从我这里学的，可以说她在飞就是我在飞，所以，什么叫她替我飞你懂的。”

“那你呢，同意了？”

“不同意有什么用？要不要做飞行员是她自己的事，我管不着，而且我不想对自己的学生，哪怕是以前的学生说‘不行你不能飞’这种话。”

“那哥哥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这么想的？我刚才不就说了嘛。”

“我的意思是，哥哥就是哥哥，不管其他人学得再像，哪怕是你从零开始教的学生，也不能代替哥哥。”

“你是想我复出吗？”

“当然了，我比较喜欢帅气一点的哥哥。所以，哥哥是怎么想的？”

“我还没有想好。但是你放心，不管是你，还是陆琳玲，还是其他学生，虽然我不再是职业飞行员了，但是我会把这些年职业生涯积攒的东西，都交给你们的。”

“我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做的，但是，多考虑一下自己吧，哥哥，你真的甘心从现在起就做当一个高中的飞行社教练，直到以后再也飞不动为止吗？”

“多谢我可爱的妹妹为我考虑这么多，但是我只能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哥！”

“好了，打住，我可不喜欢絮絮叨叨的妹妹。”

“好吧，我希望能再次在赛场的天上看到哥哥的飞机。”

“知道了，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李昊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心里想到：“对不起了，灵，虽然我不该利用你，但是我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妹妹背后的人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找上她了，而那些人的目的应该和李灵一样，想要自己复出。那自己这边起了变化，对方也应该有所动作。鱼饵已经抛了，就看鱼够不够聪明，咬不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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