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方静拿过防水布铺在地上，对折再对折的方式将它折好，放在餐车下面的柜中，方爷爷用劲抽了一口烟，然后磕了磕烟锅，清理着烟锅之中的残渣，磕烟锅的声音明亮且有节奏感，不一会院中靠左边的房间灯亮了起来，里面传来穿衣服，盆碰撞的声音，没一会，房内出来一男一女，两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男的抱着一个大的不锈钢桶走在前面，而女的则是手上拿了些保鲜盒，里面装满了菜品，搔着头发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小瑶你精神些，给方爷送东西呢！”

男的快步走到餐车处，把手上的大保温桶放在了车面上，回头看小瑶走的慢慢悠悠，不禁催了起来。

“啊，你管好自己行不行，方爷的杯子呢？”

叫小瑶的女性不以为然，慢慢走过来。方静也恰逢其时地打了招呼。

“瑶姐，明哥！”

“哎呦，静静来了呀，是不是又让你爷爷给吵醒的啊，这个老头子。”

“怎么跟方爷说话呢，小瑶！方爷你别放心上啊，静静，早饭吃了没，屋里有吃的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和爷爷这就走了，我腿脚慢，一会迟到了。”

方静摆摆手，方爷爷则擦干净自己的烟锅，别在腰间，一脸笑意揉揉小瑶的头，遭到小瑶的强烈抵抗。待到明哥又来回跑了几趟把餐车装的差不多了，方静便和方爷爷离开了小院，方静自高中开始和爷爷第一次来到这个院子，瑶姐和明哥就在了，她并不知道这两人的真实姓名，不止如此，她也没有见过其他早餐车的车主，也没有见过其他两个屋子住的人，方静也问过爷爷，给她的解释是他们俩是来的最早的，别人都懒。方爷爷并不是穷，相反他之前在单位也是骨干级的员工，就以公司给他分配的房子来说，就能看出来不简单，当时大家都穷，很多人从外地来到兰市做开发，人口的激增，导致当时大家住的都很挤，单位能给大家分配到床位都很难了，别说是房间了，而方爷爷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个小院！一个小院三间房，是兰市最早通水电路的院子，可想而知方爷爷当时在单位的地位，而他也不是吝啬的人，将自己的房子改造之后让大家也住了进来，后来方爷爷有了家室，反而是住客自己搬了出去。方爷爷这么大没有求过别人，在他看来求人不如求己，但是对于别人请求帮忙也会尽全力帮忙，所以虽然方爷爷人过古稀，但是朋友依然极多，像刚刚的明哥和瑶姐就是方爷爷找的两个帮忙的，每天晚上按爷爷的要求把早餐准备好，然后到点听爷爷的烟锅声把东西送出来，这就是他们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房租，别无其他。方爷爷每天卖早餐也只是兴趣，他是个闲不住的人，顺便抽空锻炼自己小孙女的身体。方静提着装豆浆的纸杯，而方爷爷则是单手推车，当做自己的锻炼，时不时会去摸摸烟袋，是烟瘾犯了在克制。凌晨五点半，就能看到一老一少，在黄色的街灯的光照下推着早餐车在路上走着，走得冷了方爷爷就会停下来给方静来一杯暖和的白豆浆，再继续走，街灯拉出长长的影子，在别人看来是多么辛苦的两人，但是其中的温馨只有这两人知道。

方静喝了两杯豆浆的时间，二人到了十一中旁的车站，柜子里拿出橡胶毯子铺在地上，方爷爷便将烟斗别在腰间，然后穿上白色的围裙，戴上帽子和口罩，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年轻人，如果不是斑白的两鬓漏了出来还真看不出来。垃圾桶放在一边，制动器一开，二维码向外面一放，钱盒摆上，就开始加热油锅和热饼铛。然后把最大的一个保鲜盒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已经加工过一次的淡黄色里脊肉肉条，虽然是凉的但是还是能闻到丝丝肉香。待油温升高，就把里脊肉放进油锅之中炸起来，再把其他的保鲜盒打开，有方静早上吃过的土豆丝，还有豆皮，粉条之类的，再把饼子放进饼铛里，将各种酱摆好，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待到第一锅里脊肉炸得差不多，第一位客人也到了，是一名环卫工人，带着反光条的清洁服显得十分两眼，方爷爷这里有个讲究，这样的环卫工人买东西给算的半价，环卫工人显然是老主顾了，过来食指指了指里脊，然后剩下的手指松开，零钱自然掉进钱盒，方爷爷便从饼铛中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饼，用专用的纸袋将其装下，然后筷子从饼的侧面向里一插，用劲向两边一划，饼便被分成两份，筷子取出放在一边，食指和大拇指拿住夹子夹起了一片生菜，小拇指和无名指带起了一个沾着方爷爷自制的酱料的刷子，先进刷子在其中刷了刷，然后生菜放进去，放下刷子的同时又用夹子夹起里脊肉，塞满饼，略松手饼就掉进套了很多袋子的小盆中，方爷爷，这边放下筷子，那边单手打结，小拇指一勾，一份里脊扒饼就送到了清洁工的面前，方静这边也帮忙打好了一杯豆浆递过去。整个过程很快，动作也很流畅，赏心悦目。

清洁工拿上东西就走了，又隔了一会，旁边的几家早餐店也陆陆续续来了，关系好的还打个招呼，关系不好的自然自顾自得摆摊出来等待客人。餐饮这方面，争斗就是没有办法，客人只顾吃，哪家好吃就去哪家，能释然的人自然能释然，像最后一家早餐店的人总觉得是方爷爷抢了他生意，也没办法。

学生渐渐多了起来，校门也开了，方静便先一步进去，在摊上遇到同班同学总归是不好的，要是人家要要求打折什么的以方爷爷宠溺方静的程度是很容易做到的。人群熙熙攘攘起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学生来到了这家早餐车。

“爷爷麻烦来五个卷饼，五杯豆浆。”

说着拿手机扫码付了款，方爷爷只应了一声，从饼铛里取出几张薄饼，刷好酱把土豆丝之类的东西在上面铺好，然后两边饼向中间一卷，用袋子一装，不出两分钟五份卷饼就做好交给了这个年轻人，方爷爷盯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如果方静在场一定会发现，这个人是齐阳。而方爷爷对这个年轻人起注意的地方是，这是他第一次被学生看出来是老年人，一般人都是管方爷爷叫叔叔的，毕竟自己捂得这么严实，不应该有人能看出来他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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