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梦（上）

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林穆夕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条宽阔马路的斑马线上。

交通信号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红色，旁边的机动车道上，一辆几乎要撞上林穆夕的小车不停地鸣着喇叭催促他赶紧走开，但林穆夕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没能立即理解状况，他仍然就那么站在原地愣神。

直到有个路过的年轻女孩拉了林穆夕一把，林穆夕的脚才跟着机械地动了起来，女孩拉着木然的林穆夕往前走，小车立即轰鸣着擦着林穆夕的身后开过，经过他身边时车上的人还对他骂了两句：“过马路还发呆，找死啊你？”

林穆夕完全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拉着自己的女孩身上，她的上身穿着一件浅色的薄外套，内衬米白色T恤，下身的短牛仔裤凸显出修长匀称的腿部线条，浅咖啡色的棒球帽下，微卷的红色长发披散在肩，肩上斜斜挎着的一个小包点缀着她姣好的身姿——那是一个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去多看两眼的漂亮女孩。

林穆夕并不认识这个惹眼的红发女孩，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拉着自己。

兴许是人家热心肠，看到林穆夕在斑马线上发着呆就拉了他一把……这年头还会有这样的人么？

走过了斑马线后，红发女孩松开了林穆夕的手，同时回过身来望着林穆夕。

她有着一双琥珀色的清澈瞳孔，被那双眼瞳注视着，让林穆夕有种像是在被一只猫盯着的奇妙感觉。

林穆夕正想着多少应该说声谢谢的时候，红发女孩却先开了口。

“你刚才做梦了吧？”

林穆夕一愣，这是个什么意思？

看出了林穆夕没有听明白，红发女孩又重新解释道：“我是说，你刚才在斑马线上发呆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景象，就像在做梦一样。”

林穆夕这才想起了那个古怪的梦，他下意识地点头来回应红发女孩的问题，接着反应了过来，满脸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做梦？”

话说回来，林穆夕其实不确定那到底能不能算是梦，它总是毫无预兆地出现，林穆夕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觉，只是单纯地突然陷入了“梦中”，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梦就已经结束了。

从第一次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到现在，林穆夕已经重复了5、6次这样的体验，每次梦境里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临近期末考试，心理压力太大而导致自己产生了某种精神上的毛病。

“我还知道你叫林穆夕，接下来准备去这个公园里的咖啡馆，没错吧？”红发女孩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指着一旁的公园说道，“走吧，边走边聊。”

林穆夕满脸的懵逼，他今天出门的确是要去平时常去的咖啡馆学习的，这是他周末的日常习惯，可眼前这个陌生女孩为什么会知道？而且她居然好像认识自己。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出名到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叫出自己名字的地步。

虽然有些疑虑，但林穆夕原本就是要走这条路的，所以他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红发女孩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往公园里走去。

南林市被咏江划分成江南和江北两个城区，前些年市里兴生态建设，沿江两岸就是在那时被规划改造成了连片的绿化公园，眼下林穆夕和红发女孩所在的公园就是其中的一片。

虽然是周末，但因为离市中心较远的缘故，这片公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跟在红发女孩的身后，林穆夕打量着她纤细的背影，心中琢磨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找他会有什么目的？

这时红发女孩转过头来，对着林穆夕说道：“我叫夏无雪。”

“啊……你好，我叫林……”林穆夕刚要回话，想起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于是他改口问道，“你认识我？”

“算是吧。”夏无雪点点头，“你不用太紧张，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只需要你稍微配合一下就好。”

“了解关于我的事情？”林穆夕被勾起了些兴趣，夏无雪的话让他想起了过去看过的推理小说。

可夏无雪接下来的话，却和推理小说的发展相去甚远。

“我先给你说明一些基本的情况——刚刚我提到的，你此前所经历的那些怪异梦境，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梦，也不同于幻觉，而是一种我们称之为‘残梦’的现象。”

说这些话的时候，夏无雪直视着林穆夕的眼睛，神色认真。

接着，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林穆夕的额头，“而你之所以会经历残梦，根本来说是因为你的大脑意识出现了一些变化，现在的你已经和一般的普通人不大一样了。”

林穆夕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残梦？意识？

从头到尾他就只听懂了“大脑变化”以及“和普通人不一样”这两点，于是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异样，“这该不会是……什么精神病吧？”

“你想太多了……都说了别那么紧张啦。”看着林穆夕紧张的模样，夏无雪轻笑了一声摇摇头，很快又正色说道，“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是精神病也没有错。”

所以还是精神病啊？！林穆夕心中起伏不定，还没等情绪变化表现在脸上，夏无雪接下来的话却让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微妙。

她仍然是那副正经认真的口吻，说道：“虽然现在你还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再过不久，你就会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超能力。”

……

啥？

……

超能力？

……

这会林穆夕倒是平静了下来，比起怀疑自己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他更加确定的是，眼前这个漂亮女孩绝对不太正常，不是精神病，就是中二病。

沉默了片刻，林穆夕咧了咧嘴角，觉得有些好笑，他居然差点把她的话当真了，还一度慌了神。

林穆夕正想着该怎么摆脱这个古怪的中二女孩的时候，夏无雪又开口了。

“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夏无雪叹了口气，脚步停了下来，她稍稍转身面向走在她身后半步距离的林穆夕，“你看着我，不要太激动啊。”

林穆夕并不理解夏无雪为什么要提醒他“不要太激动”。

只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猛地瞪得溜圆，身体也僵硬在了原地。

视野中央是那个存在感强烈的女孩，就在林穆夕的注视下，她的身形仿佛ps软件里的图片被调整了透明度一样，色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轮廓也逐渐消隐，最后，她整个人都溶化在了夏日耀眼的阳光里，消失不见。

……

林穆夕的脑子空白一片。

……

这算什么？

……

他呆愣地望着夏无雪刚才存在的空间，她先前的一字一句，原本都正要被林穆夕扫进脑后的垃圾桶了，此时全都蹦到了眼前，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残梦、意识……超能力？

“现在你能相信我了？”

那个才刚认识，却已经让林穆夕印象深刻的声音把林穆夕拉回了现实。

阳光下的那片空间重又浮现出了一个窈窕的轮廓，接着线条被渲染上色彩，夏无雪如同被画出来的风景，几个呼吸之后她就重新出现在了林穆夕的面前。

林穆夕呆呆地看着夏无雪。

毫无理由地，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梦里，每次都最后出现在玻璃格外的女人，她的形象总是被玻璃蒙上一层透明的雾气，模糊不清，无法触及。

眼前的少女在阳光下，也仿佛周身环绕着一层光晕，身姿虚幻迷离。

所有的一切，恍如一场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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