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命运的枷锁

我有种想要吻她的冲动，但拿破仑退开了。远处的鼓声如波浪般传来。

我咬紧嘴唇。“我们能赢吗？”

“我们必胜无疑。”拿破仑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贯的自信。

“那进攻吧！”

拿破仑转身离去，我想叫住她，说完未及出口的话。

然而最后，我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原地，目送她走远，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汇入人海中消失不见。

“如果进攻失败了，你愿意抛弃一切，和我远走高飞吗？”我轻声说，然后荒谬地哈哈大笑。

没人听见我的话，也没人听见我发笑。

对阿克堡的炮击开始后，我迈步向自己的岗位走去，经过一队队磨刀霍霍的士兵，看着早已看惯的情景。空气中满是火药的味道，凛冽的秋风在周围呼啸。

当我跨上马背时，看到克丽奥正从身边经过。她穿着一身镶金边的雪白长裙，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你来这干嘛？”我掉转马头，向她打招呼。这身白衣让克丽奥看上去有种奇特的纯真。我不由得想象起拿破仑穿上这身衣服的模样。“这件裙子很适合你，它衬出了你眼睛的颜色。”我背诵道。

“谢谢。”她小声说。“马上要开战了吗？”

“没错。不过你放心，营地里会很安全的。”

“上次您说营地安全时，突然出现好几万人围攻我们。”克丽奥垂下视线，声音突然变得哽咽。“我的亲人们全都死在了那次战斗，而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的。为什么你们要踏上我们的土地呢？”

我犹豫了几秒。“打进敌人的领土本就是军人该做的事。”

炮声变得越发密集，间或夹杂着军官们发号施令的喊声。军鼓敲出战斗的旋律，法军的先头部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开始了进攻。他们整齐划一地向前推进，缓缓逼近阿克堡高耸的城墙。与此同时，几十发炮弹自空中嗖嗖飞过，呼啸着砸向城门与塔楼。

“战斗结束后我们再聊。”我说。“如果上天允许的话。”

我拨转马头，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城墙上的响起嘹亮的喇叭声，仿佛桀骜不驯的烈鸟在放声歌唱。紧接着土耳其的炮兵开火还击。那好像是某种新式的火炮，炮声听起来好似来自远古的轰雷，令人骨头震颤。我远远看到一面旗帜倒下，簇拥它的官兵非死即伤。

我飞奔至内伊身边，在她周围，是数千名严阵以待的精锐骑兵。风声呼嚎，人们的斗篷在肩头飞舞。内伊只当没我这号人，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沙场。

此刻法军已经架好云梯，开始攀登阿克堡的城墙。土耳其士兵高据城墙之上，有条不紊地朝下射击，向攻城的法军倾泻无数弹雨。不时有法军被子弹击中，自云梯上摔落下来。

人们的惨叫声中夹杂着鼓声和笛声，交织成可怕的乐章。在正北方的法军阵地上，数十门火炮毫不停歇地瞄准，装填，将各式各样的炮弹送入铁青色的天空。

硝烟和血的味道自空气中飘荡。风越来越大，我突然在阵地的最前沿看到了拿破仑，她的身边躺满了军官和士兵的尸体。

真是疯了！我边想边跳下马，快步穿过缕缕白烟，身后传来内伊的叫喊，但我充耳不闻。地上满是弹坑和死尸，一发炮弹在面前不到五米处落下，伴着火光和白烟轰然炸开。热浪冲击脸庞，鼻子和嘴巴，几乎令人窒息。

烟雾渐渐被风驱散，我咳嗽着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一群溃兵正慌慌忙忙地向这边涌来，将我挤得晕头转向。他们身上满是刺鼻的火药味。前方不远处，攀登云梯的法军在土耳其人的无情扫射下不断坠落，砸在越来越高的尸堆上。

这样下去不行，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停下。”我对退却的士兵们喊道。“谁是你们的指挥官？全体整队，给我冲回去，继续进攻。”

少数人对此无动于衷，摇摇晃晃地继续向着后方逃窜，但大部分人停了下去，用木讷的眼神注视着我。

人群中挤出一个大胡子，他的身上满是血污，眼睛又大又白。“我们的指挥官是克鲁阿将军，他……”对方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死了。他被炮弹打中，眼看着快死了，我和另一个人想把他送到后方。可当我们把他抬起来时，他的身体一下断成了两截。”

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脊梁。大胡子士兵腰间别着把锋利的短刀，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寒芒。我拔出那把短刀，感受着它在手中的重量。

“我们继续进攻，为克鲁阿报仇。”我渴望地望向拿破仑所在的方向，目之所及却是一片向前涌动的人海和丝丝缕缕的白烟。风笛和军鼓奏出熟悉的军乐，鞭策着人们前进。

于是我蹒跚着穿过这不到半里长的，满地尸骸的沙场。抵达城墙底部时，一滴水突然落下，砸在脸颊上。它带着奇特的温热，宛如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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