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库斯

他的梦被点点磷光和摇曳的鬼火点亮，醒来时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脸颊和眼睛痛得昏天黑地，脑袋里仿佛塞满了棉花。

他隐约感到床边有人。 “谁，”他嘶哑地呢喃。“谁在那？”

“你醒了。”这是拿破仑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充满欣喜。他能嗅到她的发香。

“我在哪？”他低声说。“阿克堡吗？”

“不是的。”她回答。“进攻失败了。不过你回来了。我们在一堆废墟，尸体和快死的人当中找到你。医生说你挺不过去了，但你活了下来。你总能创造奇迹。”

失败了……这三个字在马库斯的脑海中回响。他伸手去碰缠在脸上的纱布，痛得几乎失声尖叫。

“别动。”拿破仑扣住他的手腕。“伤口还没好，现在还不是拆掉它的时候。”

“我要看看自己绷带下的模样。”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妥协了，重新靠在厚厚的垫子上。

“等你身体恢复一些，我们就撤回开罗。”拿破仑说。

“撤退？”他低声重复。“不……”

“有时，我们不得不接受现实，马库斯。”她柔声说。“即使是圣女贞德，也曾在进攻巴黎时失利，而亚历山大围攻……”

“你不是贞德，也不是亚历山大。”马库斯感到怒意一下子冒上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每个人都该走自己的路。”话一出口，马库斯才陡然领悟到错的其实是他。他凝视着覆住自己的黑暗，内心一片茫然。难道，命运真的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再也无可改变了吗？难道他应该正视现实，让拿破仑走她自己的人生，迎向命中注定的悲剧吗？挥之不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我累了。”他轻声呢喃，疲惫地躺倒在床上。

然而拿破仑并没有立刻离去，她静静地坐在床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马库斯。”就在他迷迷糊糊要入睡时，她突然开口。“我想知道……”拿破仑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他随口回道。

她握住他的手。“如果你失明了，打算怎么做？”

他神经质地打了个寒颤，随即脱口而出。“我打算去死。”

她的指头猛然收紧，仿佛怕失去他。“别这么说。”

“我打算去死。”马库斯一字一顿地复诵。“你知道双目失明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再也不能画画，骑马，看书，开枪，挥舞军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吻了他，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吻都要久。她封住了他的话语，吸光了他的空气。他以为自己就要窒息时，她退开了。

“听着，很久以前，我曾打算从迈勒路的公寓跳下。”她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当时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即使支离破碎地倒在街上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你出现在我面前，你说你爱我。你抱住我时是那么的安心，让我觉得自己值得继续活下去。如果我可以让你幸福，那我活着就并非毫无意义。这个念头支撑着我，让我捱过了那段最黑暗的岁月。同样的，你也一定要活下去，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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