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尾声

“吾乃奥斯曼提斯，万王之王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我看着棺中的木乃伊，喃喃自语。“可如今，荒冢一堆，黄沙没了。此外无一物。”

我推动沉重的棺盖，遮住干尸。长久的孤独生活容易让人养成很多坏习惯，和死人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话便是其中之一。

这里是金字塔中的一小间密室，由三盏巨型玻璃吊灯照明，每盏吊灯上面都摆着上百根燃烧着的蜡烛。墙上挂满了画。角落里摆着一张折叠床，床边有张堆满了书的写字桌。透过狭窄的窗户，可以看到劲风吹拂下的漫漫黄沙。

在这种地方宅了好多年的我，并不觉得特别寂寞。如果要我把来到这里的经过写出来，只怕罄竹难书。不过话说回来，罄竹难书是这么用的吗？我不大确定。记忆就像廉价颜料，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褪色。

隆隆的响声自外面传来，沉重的石门机关开始了运作。几分钟后，门开了，一身淡蓝色装束的苏茗走进密室，身上散发着熟悉的香味。

她在我面前单膝跪下。“主公，属下已经把书送给了过去的您。”

“那个我怎么说？”我好奇地问。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起来很惊讶，也很痛苦。”苏茗回答。“抱歉，我劝阻过他，却失败了。”

“这不怪你。”我缓缓踱到窗边。外面沙尘飞扬，遮天蔽日。“想让那时的马库斯不做某些事情，就好比想让呆毛不吃饭，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世人大多都是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瓜，就连像我这样的天才也不例外。”

“主公，我昨天骗走一位天才七万法郎。”

“欸？七万法郎在1795年可是一笔巨款。”我自窗边转身。“那人这么蠢你还叫他天才。”

“他本人是这么自称的。”有那么几秒，苏茗看起来似乎很想笑，但她最后并没有笑。

“看来他不仅蠢而且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我耸肩道。“我打游戏最烦的就是这种队友。”

“属下深有同感。”

“你有没有告诉过去的我，金字塔里藏着他想知道的真相。”

“是的。”苏茗回答。“但是过去的您对此好像没什么兴趣。”

“他会来的。”我说。“等到风停了之后，你到外面把这座金字塔的外观画好送给他。别让他找错金字塔。”

“遵命。”

如果一切顺利，我很快便能再见到她了。

“对了，主公。您还要接着写书吗？”苏茗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撰写自己的故事是很痛苦的事。因为那需要搅动太多的记忆，而且其中某些部分早已被时间抹去，只留下了空白。

这个世界的书已然浩如烟海。它们也都是那些才华比我强无数倍的的作者们含辛茹苦，呕心沥血的成果。

但我仍然要写完自己的故事，不是为了换得读者们几个小时的消遣，也不是为了稿费。而是因为那是我的故事。除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将它写出来。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尽管我的故事一直由我本人撰写，我却还是把它写得一塌糊涂。

“书的封面还要画上金玫瑰。”我告诉苏茗。

“为什么还画玫瑰？”她问。“为什么不画一个勒马直立，遥指前方的国王呢？就像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

我忍俊不禁。“看看你身后。”

苏茗站起身，扭头看了眼挂在石壁上的画。“呆毛运粮队。是您的新作品吗？”她说。“还是那种我很喜欢并一直效仿的画风。”

“我让你看的是奥斯曼提斯的棺材。”

苏茗显得很困惑。“怎么了，主公？这个棺木还跟以前一样啊！没什么好看的。”

“是啊，没什么好看的。”我微笑道。“国王会死去，皇冠会腐朽。而玫瑰，只要气候适宜，就能一次又一次地绽放，直至时间尽头。世界正是因为它们才变得花团锦簇，生生不息！”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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